普速旅客列车全面禁烟还有多远？
普速旅客列车全面禁烟还有多远？
解筱文
近日，因在普通旅客列车上遭遇二手烟，有大学生将哈尔滨铁路局告上法庭，请求法院判决哈尔滨铁路局赔偿其购票款102.5元，取消有关站台及该趟列车内的吸烟区、拆除烟具，并禁止在上述区域吸烟，同时赔偿精神损失费人民币1元，以及原告为减少烟霾所购置的口罩费19元。北京铁路运输法院已受理此案，将于近期开庭。对于普通铁路列车是否该全面禁烟，引起舆论广泛热议。
有媒体将此案定义为中国“无烟诉讼第一案”，应该讲此案确实具有很强的现实性、典型性。因为在公共场所，很多人遭受“二手烟”危害岂止是在乘坐普速旅客列车时，比如在很多的餐馆、公共卫生间等公共场所也难免被动吸烟。但是以这些孤立、分散的公共场所的禁烟不力问题，如果诉诸法律，是不易引起社会广泛关注。而将问题聚焦在大众化交通工具铁路交通时，全面禁烟问题就具有了广泛的社会性，容易引起各方关注，也有利于借助铁路普速列车全面禁烟，助推在全国范围全面推行公共场所禁烟。
笔者以为，对于此案，无论该旅客、铁路方，谁胜胜负并不十分重要。其真正的价值在于，通过此事，呈现公共场所禁烟这一社会难题，引发各方关注思考，继而为寻求解决这一群众关切问题提供途径。
列车吸烟危害旅客身心健康
毫无疑问，在旅客列车上吸烟会加剧列车空气污染，危害旅客身心健康。相对于高铁列车，普速列车运行速度低、运行时间长、客流大，吸烟群体多，车内空气质量远不如车外， PM2.5浓度高于车外。
再随着近些年发展，铁路客车车辆更新换代，空调列车增多，列车密闭条件增强。旅客在允许吸烟的列车车厢通过台吸烟，两端车门因为旅客穿梭，不能很好控制烟流飘入车厢，香烟燃烧产生的有害物更是无法及时向外释放，会弥漫、集聚、累积，大量有害气体和物质会危害旅客身心健康，特别是危害妇女、儿童乘客。
据《2014年中国控制吸烟报告》，目前我国吸烟人数为3.5亿，遭受被动吸烟危害的人数高达5.4亿，每年死于被动吸烟的人数超过10万，居世界各国之首位。中国每年有100多万人因吸烟死于相关疾病。
目前，全国铁路每天开行2000多列普速旅客列车，普速列车日均运送300多万人次，年运量10亿人次。也就是说，每天乘坐普速旅客列车，有大约300万人次或多或少被动吸烟，每年受此影响10亿人次。可以说，普速旅客列车遭受“二手烟”危害的人群广泛、数量巨大，是防控“二手烟”危害的重要战场这一。
所以，普速列车全面禁烟，关乎国民健康。
列车吸烟直接威胁旅客生命安全
在普速旅客列车上，旅客吸烟导致众人被动吸烟，影响群体身心健康，这其实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吸烟是导致普速旅客列车发生火灾的主因，直接威胁旅客生命安全。
在铁路运输组织中，旅客生命安全至上，任何时候都必须以保障安全为前提。在列车上，如果因为个别旅客的不良行为而导致整个列车旅客生命受到潜在威胁或重大影响，那么将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据统计，全球火灾事故有 20%是由吸烟引起的。铁路列车上以往发生的火灾事故中，有相当一部分就因旅客吸烟而引发。旅客列车上旅客多、可燃物多、火灾蔓延速度快，并且蓄烟量少，短时间因烟熏易造成群体中毒身亡。
发生火灾事故后，人群拥挤，疏散困难，加之列车车辆成串相连，线路两侧封闭，救援难度非常大。火灾不仅造成本次列车事故，打乱运输秩序，还可能引发其他列车火灾事故。尤其在节假日、春运等客流高峰时期，发生火灾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1988年1月7日23点19分，由广州开往西安的272次旅客列车，因旅客吸烟不慎点燃违章携带易燃品，引起重大火灾事故，造成34人死亡，33人受伤，震动国内外。
上个世纪以来发生的铁路火灾事故不胜枚举，损失惨重，教训非常深刻。近年来，从铁路旅客列车火灾隐患和火灾事故情形看，因吸烟引发的火险、火情和事故占大多数。
2015年3月23日，由哈尔滨东开往绥芬河的K7023次旅客列车，在运行中，由于旅客在厕所吸烟所扔烟头点着废纸，导致列车厕所着火，后被列车工作人员和消防部门扑灭，险未造成人员伤亡；2015年9月27日，由张家界开往太原的K1887次列车上，一男子吸烟导致身上突然起火，身上多处烧伤，幸亏列车工作人员快速反应，避免了险情扩大。
这些险情，令人不免担忧和后怕。
普速旅客列车为什么不全面禁烟？
目前,全球已有40多个国家颁布了100%室内无烟政策，爱尔兰、不丹等少数国家竟实行全国戒烟。世界上最大的100座城市中有28个受到全面无烟法律的保护。
我国将“全面推行公共场所禁烟”早已写入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明确表达了国家控烟的意志后，立法控烟成为全社会共识，上海率先实施控制吸烟条例，北京施行史上最严控烟条例，各省市业陆续立法禁止公共场所吸烟，以确保人民群众健康。
铁路作为大众化的公共交通工具，2014年1月1日起颁布实施的《铁路安全管理条例》第77条第14项和第95条明确规定：“在高铁车厢内或其他列车的禁烟区域吸烟，按照违法行为的情节和后果，对吸烟行为人处以500元以上2000元以下的处罚；对吸烟导致列车火灾等严重后果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按照此法条的内容表述，高铁全面禁烟已很明确。动车组列车从一开始就实行全面禁烟，到现在有法可依，推行过程中尽管也存在不少执行难度，列车服务人员为此付出着艰辛努力，但以立法的形式破题，长远看，长期坚持推行即可落实好这一法规，并且高铁列车上吸烟可能触发烟雾报警器,引发列车减速或停车，具有相应的技术手段保障。
但该法条并未提出对高铁列车之外的其他列车全面禁烟。根据法条理解，普速列车是预留有旅客吸烟区。而事实上，普速列车上确实预留有旅客吸烟区。
相对于旅客而言，普速旅客列车工作人员长期工作生活在繁忙周转的列车上，是“二手烟”的最大受害者。对于铁路部门而言，普速旅客列车实现全面禁烟，是他们最希望的。但是为什么《铁路安全管理条例》对普速旅客列车禁烟却有所“宽容”？
笔者以为，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普速列车因运行速度等级低、运行时间长、吸烟旅客人群广，全面禁烟难度很大，只好划定禁烟区域，保留在列车连接处设吸烟处；另一方面，因中国现有吸烟人数超过3亿，立法部门从人性化的角度出发考虑，在各地以立法推动公共场所禁烟施行的初期，还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故而不激发太多社会矛盾。
因此，铁路企业在落实普速旅客列车禁烟中，缺乏全面禁烟的法令刚性指引，加之普速旅客列车禁烟先天环境不足，旅客乱丢乱扔烟头，违规吸烟这样的问题时有发生。站车工作人员为此承受很大工作量和工作压力，对旅客残留的烟头等清除不力，对在非吸烟旅客制止不力，常会受到铁路企业内部苛刻责罚，以“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来强化管理，确保旅客列车绝对安全。
当然，普速旅客列车目前这种局部禁烟举措，当属无奈之举，并非长久之计，但从全国控烟进展、新闻舆论反响、旅客意见反馈及铁路运营情况看，普速旅客列车全面实行禁烟是大势所趋。
普速旅客列车全面禁烟是场持久战
2016年9月，腾讯网推出“控烟越来越严，你却还在受二手烟折磨？”的调查问卷，回收有效问卷10万份，所形成的《2016中国人吸烟现状报告》显示：四成以上的调查对象认为目前出台的控烟政策没有什么效果，而认为效果显著的不到一成。可见，目前的控烟政策并不成功。
将普速旅客列车禁烟放在整个社会控烟大环境中看，普速旅客列车禁烟的尴尬情形无疑是公共场所控制吸烟问题的集中体现。
从立法层面看，作为国家卫生计生委的重点立法项目《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该条例规定：“所有室内公共场所一律禁止吸烟。”但2014年10月底，形成草案送审稿后，至今还未出台。如果随着全社会对公共场所控烟认识的提升，有望尽快出台，为控烟提供国家性的法律依据，比各地控烟条例更具有法律效力。
从执法层面看，控烟处罚力度还不够大。北京作为全国最严控烟城市，个人在禁止吸烟场所违规吸烟的，最高也只被罚款200元。而西班牙实施禁烟法令，违反者将会被处以最少30欧元，最高60万欧元的巨额罚金。此外，控烟执法难度大。控烟死角多、漏洞大、没有多部门联合执法能力，且执法成本高，也是执法层面遭遇的现实问题。法国为保证控烟法令切实执行，政府专门派出17.5万名“烟警”负责巡逻、检查和处罚。以中国如此多的“烟民”和违规吸烟行为，将需要多少“烟警”？
从源头上透视，要系统性做好公共场所控烟。国家在加大吸烟危害宣传的同时，应该对烟草生产、销售环节加强防控和管理，减少外烟进入中国市场，逐步减少烟叶种植、生产和销售规模，帮助烟农转型和精准扶贫，源头上真正意义控烟，营造全社会控烟的良好环境。
所以，从现实问题看，普速旅客全面禁烟不可能一蹴而就，很可能是一场持久战。因为，普速旅客列车全面禁烟之时，应该是国民健康安全意识提升、控烟法制化健全之时。
笔者认为，当前对于铁路部门而言，为适应发展和应对舆论呼声，可对《铁路安全管理条例》相关列车控烟条款进行细则解释，对普速旅客列车做三种区分，以有针对性做好控烟操作。非空调普速列车，因其具有较好的通风条件，可执行设置列车吸烟区政策；全列卧铺普速列车，可执行全列禁烟措施，执行高铁列车禁烟措施；其他普速旅客列车，可进一步细化禁烟规定，在保留原有吸烟区的同时，对运行在重点城市和地域时可实行分区段全列禁烟，以减少有害物质在重点地域排放，并逐步推进普速旅客列车全面禁烟措施落实。
（本文主要内容刊发于2017年8月22日《法治周末》，此为全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