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耗油最低的是什么车?疑问词:什么,

“怎么刚见面就投怀送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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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象台预计超强十六级台风“海燕”今晚八点左右登陆B市,并且伴随强降雨。

  八月中旬,傍晚五点不到的天色已经阴云密布。

  此次风力之大前所未有,新闻也反复提醒市民出于人身安全考虑,不要外出。

  原本人头攒动的谈家别墅,这个点里里外外只有林初一人,其余人都去了岛屿度假,而她另有安排便没有同行。

  此刻的她看起来倒像个留守儿童,孤苦零丁。

  一个小时前,她才和谈奶奶通过电话,出于对这间别墅主人隐私的尊重,她必须要得到他们的同意才能够进入起居室、书房等重要房间检查门窗是否紧闭。

  谈家人对林初视如己出,这么问当然是见外的,但在她认知里,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刚说到雷打不动,酝酿了一整天的坏天气,终于在此刻全面爆发。

  窗外惊雷滚滚,雨如瀑下,那一道接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如天眼一般叫林初瑟瑟发抖。

  因为她所住的这栋豪宅占地面积之大令人咋舌,她刚检查完所有房间的安全隐患,此刻还气喘吁吁,也终于理解平日里为什么这房子需要十几名员工上下打点了。

  “糟了!”

  林初想起什么,忽然慌了神,想也没想就往屋外跑。

  谈奶奶最爱的几盆名贵花草还在室外,这会儿淋到了雨,但愿不要就此蔫了!

  林初本科就读于J大植物科学系,术业有专攻,她很懂照料这些花草,因此更加深得谈奶奶的心,说待她如亲孙女不为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谈家人对林初有多好,她就有多想以百倍千倍去回报他们。

  基于此,哪怕是这些花草,林初也顾不得处境危险要将它们一一搬回花房。

  人非草木,有时草木如人,都可以代表着一种生机。

  半个多小时,林初都在雨幕里来回奔波,本就单薄的夏季上衣,早淋得透透的了。

  雷电仍在头顶交加,她浑身湿答答站在浓淡适宜的玻璃花房里,像误入仙境的小丑,狼狈唐突。

  可不就是嘛。

  就跟她一介三线小镇学生,误入B市达官显贵家庭,性质是一样的。

  她看着光可鉴人的玻璃上这个神情落寞的自己,无言叹了口气,她住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置身于云端,心情常常如履薄冰,没有一天是落到实处的。

  虽然谈家人对自己有着超出想象的和善,这让她加倍感到受之有愧。

  胡思乱想之际,林初接到了谈喜雨的电话。

  谈喜雨是谈家长子谈知勉的千金,比林初稍大半岁,她在外对谁都张扬跋扈,丝毫不肯谦让,是别人形容的大魔王。

  偏生对林初另眼看待,非但不刁难,相处的这一年时间,更是待她情同姐妹。

  “初初!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把你的龟龟拿到外面晒太阳,没想到这只死龟乱爬爬不见了,我们全家人上上下下找遍了都没找着!气死我了!”谈喜雨在那端大呼小叫,为的是这事。

  上周是林初父亲的忌日,她回了澜水市扫墓,又在家中小住几日,昨天才赶回来。

  “没事的,我待会儿再找找。”林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咯噔难受了一下,龟龟是她养了五年的巴西龟,如今也是唯一一样从澜水市陪着她搬到到B市的活物。

  谈喜雨交待她:“我看了新闻,海燕已经登陆B市,你别乱跑啊!龟龟可以等台风过境再找,不急。”

  “嗯嗯,我在家待着呢。”

  谈喜雨又说:“不过你一个人别害怕,我听到二叔和我爸打电话,他正在赶回家。”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林初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她害怕的不是台风入境,打雷下雨,倒是她口中的二叔。

  可她不能在谈喜雨面前表现出对二叔的到来感到一丝的不适与惶恐,她只是呼吸一紧,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用微弱的声音问:“二叔……可是,现在路上特别危险。”

  林初脑袋一片空白,有点语无伦次的样子。

  “就是嘛,不过听他说应该马上就到了。”谈喜雨在那头又关照了林初几句,一个激灵,话锋一转,好意提醒道:“初初你要受苦了,我二叔他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的叔叔阿姨又随我们一起度假,你得负责照顾他今天的晚餐不算,恐怕还得明日三餐。后天不知道台风会不会走了……”

  据官方消息预计,这次的台风登陆B市可不止两天。

  林初如临大敌,声音愈发没底气:“我……不知道二叔能不能吃得惯我做的菜。”

  “呵!”谈喜雨语气变得阴阳怪气:“挑剔如他,就没谁能伺候得过来!”

  林初轻轻吐了口气,她觉得谈喜雨的说辞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她跟二叔的接触极为有限,仅管那人面上和颜悦色,可绝不是什么善茬,尤其不能轻易糊弄。

  在这栋别墅只为数不多与他的几次接触,便惊出林初几身虚汗,他轻撩眼皮的审视以及口吻略显轻浮的玩笑,都能要去林初半条小命。

  即使他对她压根就没给过几次正眼。

  谈喜雨还在叽叽呱呱说着什么,林初已经无从听进。

  她只注意到,滂沱大雨里,由远及近闪着一双醒目刺眼的车灯。

  林初的心跟着起起伏伏,沉了又沉。

  她试图用其他方式分散一些注意力,奈何未等二叔开门下车,他那张矜贵清冷的脸,已然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闭着眼睛,甩了甩脑袋,没有甩掉烦杂的思绪,反倒甩出了一身不合时宜的水。

  此刻的玻璃花房像闷窒的桑拿房,她身上的雨水和汗水交织落下,身体却反其道而行似的,冷得打了个轻颤。

  她低头,望着被雨淋湿轻透的上衣,以及地面上滴了一圈的水,终于尝到了视死如归的心情。

  她就要以这样不得体的姿态去面对他了。

  真好,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人在见到她后的一刻,是如何勾起嘲弄的嘴角,眼里露出何等嫌弃她模样来的。

  预想中他的表情,真就此时无声胜有声。

  天生的丑小鸭罢了,永远不要妄想着去做什么天鹅。

  因为你从来就不是。

  如果可以,林初宁愿就躲在玻璃花房里,不用出去,就不用面对他。

  可花房的温度实在太高,哪怕平日里打理得再周全,必然也还是有蚊虫,她手臂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这会儿奇痒难耐。

  对了!

  还有她的龟龟,不知这会儿爬去了哪里。

  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找到它。

  她站在这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劝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终究逃不掉。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想明白这个道理,她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这才准备迈步出去。

  可,还是迟了一步。

  那么大的雨遮住眼帘,那人却长身玉立站在玻璃花房的拱门下,一双鹰隼般锋利的眼睛精准捕捉到她的定位。

  怎么看怎么像是有备而来。

  当林初看向他的瞬间,他微眯双眸,身上透出来的那股腔调虽然懒洋洋漫不经心的,却排山倒海吞噬掉林初所有的感官。

  “在这儿做什么?”他缓步走向林初。

  动作极轻,可为何让林初觉得他有如带着台风雷雨的急躁,以及没来由的兴师问罪。


第2章 窒息独处

  问话时,他的眼里带着不着痕迹的打量。

  林初与他四目相对时的眼神,不自觉躲闪了一下,他的目光过于凌厉与滚烫,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可脸上整一个云淡风轻的风流样,说是冰火两重天不为过。

  林初一时无言,已经算得失礼。

  “二叔。”她在谈家,是跟着谈喜雨的辈分喊人的,眼前的男人,从第一面起,她便随谈喜雨喊他二叔。

  他时而含糊应一声,时而不过扫她一眼代替回应,全凭心情。

  “嗯。”他站在离她不到一臂的距离,不再向前靠近。

  林初连呼吸都控制着不敢太重,终是避开了他的眼睛,克制着如雷的心跳,试图让自己保持在一个平静的状态:“我在找乌龟。”

  说完,她惯性抬眸,只见对面的人皱了皱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或许是他今天心情不差,多问了句:“什么乌龟?”

  “是我养的,悄悄爬了出来。”

  “所以你为了找一只乌龟,让自己淋成了落汤鸡。”他的语气是平缓的、戏谑的。

  林初想,在他心里,自己怕不是个大傻子。

  她不想承认,便噤若寒蝉。

  不知是否他对自己的沉默不满,又道:“这样恶劣的天气,为了在风里雨里找一只乌龟把自己淋成这样,你是真不怕死。”

  说完这句,反倒是批评林初的人咳嗽了几下。

  林初狐疑地看他一眼,只见对方喜怒不辨,脸上几不可见微微泛着红,林初再想多打量一眼,他已经投来一个谴责的目光。

  林初吓得连忙别开眼,不敢造次。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林初脑子大概一时短路,没话找话,像是替自己辩解:“因为对我来说它很重要。”

  向来不拿什么都当回事的人,不知怎么被林初的话气得不轻,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回屋。”

  跟命令似的,反正林初不敢违抗。

  狂风暴雨里,他撑着长柄黑伞,林初几乎跟只小鸡似的钻在他身下。

  他的身量实在高大,身上带着一股清清淡淡的茶香,林初刚才站在他对面时就闻到了的,清澈温和,余味让人着迷。

  这会儿走在雨里,她已经极力避免碰触到他的可能性,衣物与衣物之间却避不开摩擦,他身上的茶香便铺天盖地弥漫了开来,将她彻底包围。

  风呼啦呼啦直往身上灌,吹得人头发凌乱,林初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长发已经被吹得跟杂乱稻草似的,这还不算,发梢淌着水,狼狈得不堪一击。

  玻璃花房离别墅大门有一段路,这段路让林初走得筋疲力尽,几度要跌倒。

  好不容易强撑着走到了屋檐下,她也不敢当着那人的面,长舒一口气。

  不然凭他无中生有的性子,指不定要怎么埋汰自己。

  当然,林初怕他,并非因为他处处为难自己。

  相反,他刚回国没多久,除了一家人在一起时必要的见面与吃饭,严格意义上,他们并没有私下独处的空间。

  而他通常也不会主动与她聊东聊西,两人只停留在打招呼的层面。

  反倒和谈喜雨,他是亲近的,毕竟是从小看着谈喜雨长大的长辈,谈家人本就讲究血浓于水的情感,亲疏远近,一眼就知。

  林初怕他,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对自己的疏离感,他是这个家对自己最冷漠的人。

  说是长辈,别说是给她多几个正眼,遑论是虚伪的关心都不曾有过。

  今日怕是例外,他终于良心发现,第一次有了当人长辈的觉悟。

  进屋后,他对林初说:“淋了雨,去洗个热水澡。”

  闻言,林初刚想笑着与他道谢,无论是刚才他替自己撑了一路的伞,还是当时当下的关心,礼应她都该回以一声感谢。

  不料,他下一句便是一盆冷水适时泼了过来:“生了病别指望我会管你死活。”

  这话林初没法接,总不能顶嘴说,就算出于人道主义也要管一下她死活的吧。

  因为她相信这人说到做到。

  她的卧室在二楼,他的也是。

  她转身走向楼梯口,没听到那人的脚步声。

  幸好,他没有跟上前。

  林初在浴室冲了很久,可能潜意识是不想继续面对那个人,跟他在一起,太累太消耗精神了,她此刻身心疲惫。

  洗完澡,她吹了很久的头发。

  头发很长,快及腰了,又浓又密。

  吹完头发,她抱着鸵鸟心态,照旧不想下楼,可是一想到他会因为自己不做晚饭而挨饿,良心上过不去。

  她毕竟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付出点相应的劳动力理所当然。

  她强撑着力气,准备下楼做晚餐。

  但这之前,她得问一下他的意见。

  重要的是他想吃什么,而不是她会做什么。

  那么问题来了,林初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这房子又那么大,不知他在哪里做什么,她冒然找过去,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而她,更不想凭空去敲响他的卧室门。

  这太……

  过于暧昧了。

  光是想想,她的耳朵一下红了起来。

  她有个坏习惯无处隐藏,只消一紧张,她的耳朵就会无意识泛红。

  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她的卧室门反倒率先被敲响,这动静叫她不由吓得脸色泛白。

  她不敢耽误,小碎步跑去开门。

  仅管知道他不会善自闯入自己的房间,她依然在沐浴之前惯性落了锁。

  他站在门外,发丝有被雨微微淋湿的痕迹,但不重。

  还是刚才那一身来时的白衣黑裤,很是简洁清爽的搭配,愣是穿在他身上,掩饰不住翩翩贵公子的风度。

  说他是行走的衣架子也好,不输国际男模的身材比例也罢。

  总之在气质这一块,算是被他拿捏得明明白白。

  林初不服不行。

  她打小就没有追星的爱好,更别提对哪个男明星过度地追捧与热爱,女同学们老是埋怨她不解风情,小小年纪跟断了七情六欲似的。

  可她无法否认,她很吃眼前男人的颜是真。

  有时他稀松平常的日常打扮,落在林初眼里,都光彩夺目到令她挪不开眼睛的地步。

  所以,她不全是对所有好看的男人都免疫,他就除外。

  可惜的是,她可不敢多看一眼,因为他不是自己可以觊觎的对象,就连纯粹的YY都不行。

  “二叔。”林初不知他找自己是为何,无处安放的小手紧紧握在门把手上,眼睛怯生生望着来人,眼睑像蝴蝶轻轻振翅,只能眼巴巴喊了他一声,静待下文。

  少女特有的害羞和无辜,尽显无遗。

  他将一只手举到她眼前:“是在找它?”

  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她的乌龟,乌龟跟她一样胆小如鼠,头缩在壳里,四肢张牙舞爪胡乱挥着,试图挣脱他的魔爪。

  “啊!”林初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它。”

  说完,就要伸手去接。

  这次男人很好说话,没有逗弄她,亦或说些有的没的。

  乌龟还是那么小,养了五年,只比捡来时大了那么一丢丢,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大小。

  龟壳就那么点大小,林初十指纤细,而男人的骨节再好看修长,也不会比林初更细。

  林初从他指间接过乌龟,必然会造成肢体上的触碰,她很是小心翼翼,越小心,越觉得耳朵发烫,烫得像是发了个烧一样显而易见。

  她清楚地察觉到,谈知义的目光似有若无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她烫在耳朵,他烫在指尖。

  林初手忙脚乱,一时无所适从。

  偌大的别墅,第一次让林初觉得待在这里居然会生出一种局促的念头,他身上的茶香味一股脑往她鼻尖钻。

  弄得她鼻子痒痒的,好想打个喷嚏缓解一下。

  “谢谢二叔。”她确实没用极了,快速说着这四字,舌头还莫名其妙打了个结。

  谈知义不接茬,让她的感谢留在空气里,自行消弥。

  他情绪极淡,欲转身离开。

  林初犹豫再三,从背后又喊了他一声。

  这一声软软的,有罕见的,除了害怕以外的情愫夹杂其中。


第3章 我在房间

  谈知义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说,他偏头那一刻,是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期待在的。

  到头来,她无关痛痒问他:“二叔,你晚饭想吃什么?”

  他已经恢复到了一贯不冷不热的态度,整个人神情闲闲散散,看人时的眼色像是轻轻地睨一眼,完全不入心的那种。

  这一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林初右眼跳了跳,不好的预感忽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听见他说:“哦,原来是为了表达感谢。”

  林初猜不透他的心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她自顾自解释:“不是的,我刚才正准备要来问你这个。”

  这一次,谈知义笑得更开怀,来自他的嘲弄虽迟但到:“是么。”听口吻,他明显不信她的鬼话,“我还以为你又摆出一副银货两讫的立场来。”

  林初毫无预料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面子也罔顾。

  她手中的乌龟,大概有感应似的,落入她手中以后,一点也不再挣扎,安安静静消停了下来。

  想必动物是很会认主人的。

  林初下意识咬着下唇,湿漉漉的眼眸对上他的,被他胡乱一通指责,多少是有点委屈涌上心头。

  他收敛了笑意,不再露出零星半点玩世不恭的表情,语气仍旧坚持:“你不是一直都这样,还是我有说错。”

  不是疑问句,他用平静的口吻陈述事实。

  林初跟他的乌龟一样乖巧沉默,没有再回应他的说辞。

  他离开前说:“做好饭叫我,我在房间。”

  这一句,大概可以理解为,他主动缓和了一下彼此之间降到零点的关系。

  磨蹭到现在,时候不早了。

  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来,台风依旧,暴雨依旧。

  这样糟糕的坏天气一年难遇一回,令人寸步难行,但也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仿佛世界被逐步摧残、瓦解,过后再慢慢复原、重建,危险亦迷人。

  林初从记事以来,就和父亲相依为命,直至父亲去年离开人世。

  父亲对她很好,爱护有加,她也乖巧孝顺。

  尽管父亲包揽了家里的大活小活,可她不愿让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太过操劳,家里的家务她都能上手,包括做饭做菜。

  她自认手艺还算过关,不过自从搬来谈家以后,她确实没有再下厨的机会,也不知手艺会不会生疏了。

  就跟电话里她跟谈喜雨表达的担心一样,林初不确定谈知义能不能吃得惯自己做的菜,而他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之高,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来。

  他出生于一个家财万贯的家庭,谈家在B市的地位可谓是一家独大,妥妥的纳税大户,几乎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世家。

  他们涉猎的产业不胜枚举,好几个都是由谈家独家垄断的,商业版图清晰且不可撼动,也因为集团良性经营了这么些年,一直保持稳定且较好的势头。

  荣康集团在第三代继承人的治下,成了业界遥遥领先的大企,不是其他企业一朝一夕可以超越的,可望不可及。

  谈知义绝对是有反骨精神在的,他毕业后,偏不进入荣康集团,而是常居美国,成了华尔街最为炙手可热的华人投行精英之一。

  他曾一毕业就进入大摩,每个他经手的case都干得风生水起,几乎一入行就立稳脚跟,随便翻出一个案例,都能拿来当谈资。

  就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岂是林初这种小虾米搞得定的。

  所以,他平时都是吃些什么呢?

  林初为此苦恼不已,早知道就偷偷观察一些他的饮食喜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最终,林初做了什锦炒虾仁、蚝油生菜和酸辣汤。

  这些菜方便上手,半个多小时就能搞定。

  冰箱还有一些凉拌菜,适合夏天吃,清爽开胃。

  晚餐准备就序,她上楼去喊人。

  他们的房间分别在二楼的尽头,最左和最后,坐北朝南采光极好的位置。

  二楼整个层面都铺设了厚地毯,走路不会发出踢踏的响声,这会儿整栋房子静悄悄的,唯一的响动仿佛是林初无法控制的心跳。

  她知道谈知义的卧室是哪间,但从来没有去过。

  廊灯昏昧,暗香浮动。

  林初走至他的房前,抬手敲门。

  约莫是隔音效果做得好,听闻不到里头一点响动。

  林初猜不到他是故意不回应,还是真的没听见,她又加重敲了两下门。

  以防万一,她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外说:“二叔,可以下楼吃饭了。”

  安静如初,不会他在洗澡没听见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林初没有走开,什么也不做就在门边干等了十分钟,然后她又敲了一遍门。

  “二叔?”

  她壮了壮胆,将耳朵贴上门板,想听一听里头是否有动静。

  毕竟,登堂入室她是决然不敢的。

  当然,不排除临时发生意外的情况下。

  得不到里头的回应,林初开始不安起来,之前的谈知义就算对她心存再大的意见,总不会不理不睬刻意晾着她。

  他不会……

  是睡着了吧?

  林初设想了多种存在的可能性,在悄咪咪打开门偷看一眼和默默走开之间左右为难。

  完了!

  她想起不久前碰到他手时,指间传来异常滚烫的体温,以及微微泛红的脸颊,林初盲猜他该不会淋到雨之后发烧了吧?

  思及此,林初心下更为焦虑。

  她终于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

  她决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推开谈知义的房间一探究竟。

  万一……

  万一他真的发烧了,后果不堪设想。

  林初这么想着,头脑一热,真就转动了门把手。

  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房门没有上锁,林初只是推开了一个角,就有点后悔。

  更让她后悔的是,谈知义一点事没有,他真的就只是洗了个澡而已!

  怪她三秒钟戏精上身,想了无数种莫须有的可能。

  这不,谈知义赤着上身,下身只围着一块浴巾,清洗过的头发没来得及擦干,水珠顺着脖颈流到胸膛。

  男性张力足到令人血脉喷张。

  他对林初擅自推开房门的举动想必是深恶痛绝的,脸色肉眼可见极差,眉心紧蹙。

  林初吓得胆都破了,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本想转身就逃,奈何脚步一个踉跄,左脚被自己的右脚绊了一下,整个人顺势往谈知义的身上就要倒去。

  幸亏她练过瑜伽,平衡性还算稳定,及时制止了这个错误。

  不然,若真扑了上去,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只是,她的鼻子还是蹭上了他的胸口,她的呼吸是热的,他的胸口更是滚烫。

  ——“阿啾。”

  那个要打不打的喷嚏,选了个最尴尬的时间打了出来。

  有些人活着,已经死了。

  林初偏过头,差点哭出来,哪还有脸去关心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早已经恼羞成怒。

  “你倒是会投怀送抱。”谈知义呵笑了下,声线低哑暗沉,细听有些微的颗粒感,然后仿佛发出了对林初的质疑,“这都第几次了。”


第4章 你很会吗?

  面对如是指责,林初百口莫辩。

  她没来由想起在谈家别墅第一次遇见谈知义的情形。

  她向来不是莽莽撞撞的小女孩,那天却好巧不巧,在屋外小跑着去追谈喜雨养的一只布偶,追着追着,垂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他不改本色,也如这般,口吻不甚认真打趣:“这是哪家的小朋友认错门儿了?”随即,矜贵里带着几分盖不住的风流,“怎么初次见面就投怀送抱的。”

  林初抬眸,眼里不止露出恐惧的神情,那一分一秒漫长无比,时间是那样难挨,她至今记忆犹新。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不怀好意撩拨女孩子的吗?

  真是为老不尊。

  谈喜雨私下从不避讳林初,将外界人们对谈知义的绯闻大方拿出来与林初分享:“谈家三公子嘛,抱不完的温香软玉,数不尽的风流情债。啧啧……大家都这么传,一见谈三误终身。”

  这不,四下无人,他又露出了獠牙。

  林初端正位置,也自认永远不会是他的温香软玉,她无视他的戏言,低眉顺目道:“可以吃饭了。”

  谈知义见她油盐不进,失了兴致:“我换个衣服。”

  林初忘了离开,他又道:“还是说,你想站这儿监视?”

  林初:“……”

  林初后退两步,谈知义往屋里走,也不关门,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仿佛在打脸林初的小人之心。

  她跟防贼一般落锁的举动,可能触到了谈知义的逆鳞。

  林初本意是想将房门带上,可看到谈知义压根没打算换什么衣服下楼吃饭,而是往大床上一躺,扯过被子就准备入睡。

  这到底是不舒服还是故意跟她作对?

  他的房间是自己的三倍之大,最里侧是做了整面的落地窗设计,窗帘大开,窗外的风暴不停不歇,夜色暗沉,但有影影绰绰的灯火照进来,照在深色被单和他乌黑的湿发上。

  林初看不见他的脸,他蒙着被子,一副不愿被打扰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雷声轰鸣,台风呼啸,掩盖了谈知义的呼吸声。

  林初面对他时因为害怕的缘故,一直没留意他的状态,无从揣测他是累极还是生病导致的困顿。

  就是,顶着一头湿发睡觉,怎么说也不好吧。

  她想提醒,奈何没有立场。

  晚饭估计是吃不成的了,他不吃,她也不好吃独食。

  林初没法,若是上前关心,又得被误解成投怀送抱。

  她轻轻将门带上。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误解就误解吧,总比见死不救来得强。

  林初去房间拿了耳温枪,又到二楼的公共区域倒了杯热水。

  他的房间大归大,一眼望去,除了家具以外,空空荡荡,床头柜上连瓶矿泉水都没有。

  再推开他的房门,这次林初没有再做无用功,减少了敲门的环节,蹑手蹑脚径直走向了床边。

  房间没有开灯,她就着窗外透进来一点点的微光,摸索着靠近。

  都这样了,林初还冒出有的没的念头,心想这样的氛围可真适合约会啊。

  活见鬼!

  床上的人不会是懂读心术吧?

  林初上一秒冒出那个不可取的念头,下一秒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睁眼望向她的脸,怎么看怎么有点怒不可遏的意味。

  “啊!”杯中的热水泼撒到林初的手背上,痛得她轻呼一声。

  谈知义寻声望过去,眉心拧成川字。

  确实,她这一惊一乍的反应,想不把人激怒都难。

  林初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也不抽纸巾去擦,胡乱将手背上的水渍往衣摆上一抹。

  房间色调很暗,唯一明亮的是彼此的眼睛。

  林初嗫嚅着怯怯开口:“我帮你测下体温好吗?我看你可能在发烧。”

  谈知义拒绝:“不要。”

  说完,他重新翻过身去,无情地将背影留给林初。

  这可咋整?

  他说了不要,她再执意帮他测体温,往大了说那是忤逆。

  他不好惹,是实实在在摆在明面上的,林初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嘴上叫着二叔,他高兴了应一声,说白了,他从未拿她当过侄女是真。

  面对此情此景,林初束手无策。

  “那你,要不要把头发吹干再睡?”林初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了下眉,这是真不会照顾自己的典型代表啊,好歹让自己处于一个舒适的状态入睡吧。

  谈知义含糊不清回击:“那你,要不要闭嘴。”

  林初:“……”

  好吧,她认输。

  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悄悄观察他的变化,渐渐,他的呼吸均匀清浅,差不多进入半睡眠状态。

  林初耐心等了片刻,二十分钟过去,她终是拿了耳温枪,手脚利索伸进他耳朵里。

  起初他没有感应,当耳温枪发出清清脆脆“滴”的提示音,他蓦然睁开眼皮,俯着上半身的林初没料到他如此警觉,刚要直起身躲开,做妖的手腕被他当场活捉。

  他的掌心滚烫,应激落地的耳温枪屏幕上,触目惊心显示着一片红色。

  三十九度七。

  他烧得这么高,力气一点不减,林初的手腕和骨骼被捏得生疼生疼,眼眶都泛出晶莹。

  自己连那只乌龟都不如,乌龟在他指尖还敢张牙舞爪地挣脱,而她什么多余的动作也不敢有。

  听得谈知义咬牙切齿质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初带着哭腔:“你烧得很厉害。”

  她哪还敢提自己手腕被他捏得有多痛这一茬,他眼里盛气凌人,随时要将她剥皮拆骨一般。

  眼里呢,是带着恨吗?

  可是,凭什么呢?

  “我烧得厉不厉害,和你有什么关系?”谈知义轻咳几声,掌心轻轻一带,林初不偏不倚被放倒,整个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幸好隔着夏天的薄被,不然真是有理说不清。

  “发高烧很危险。”林初手还被他紧紧捉住,她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别扭得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她不想正对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偏过头,脸就埋进了被中。

  他的体温仿佛隔着被子传至了她的身上,她深知不该陷于这样的困境,于是极力迫使自己不被带入他的节奏:“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不要。”他再度义正言辞地拒绝,嘴上不饶人:“我不相信你的好心。”

  看来真是烧得不轻,她还能毒死他不成?

  林初又急又恨,心想这人生着病怎么这样难缠,她又不懂得撒娇服软那一套,该怎么哄骗这个嘴硬的男人才肯吃药呢。

  她当然不会和一个病人计较,何况这个病人,怎么说也算自己的恩人。

  假如她任由他病倒,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林初无视他针对自己的言论,好脾气低低道:“我没有要加害于你的心思。”转而,她希望用行动去证明,向他保证:“你相信我,我很会照顾人。”

  谈知义轻佻接话:“哪种照顾?我只接受在床上的这种照顾。”

  林初没他那么厚脸厚皮无所顾忌。

  谈知义追问:“你很会吗?那或许可以试试。”


第5章 小骗子

  都发烧到将近四十度还不忘毒舌,看来病毒专治嘴硬之人。

  林初感觉到被深深的冒犯了,苦于不敢明目张胆的生气。

  不止一腔好心喂了狗,还被狗刁进了垃圾桶。

  打住!

  她竟然不怕死地将谈知义比作了狗……

  自己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一定是被他逼疯了,一定是!

  林初挣了一下,终于能抬起头,她刚吹干头发,发丝蓬松,这会儿披头散发毫无平日里斯文秀气的模样。

  因为太长,还有几缕长发扫过了谈知义的面孔。

  他嫌弃地立马用手拨开,手上的动作连带着将盖在身上的薄被掀开,露出紧实的肌理。

  谈知义没有因此放过她,眼神狠戾,口吻随性而透着凉薄:“怎么?刚答应要你照顾,又不想了?”

  林初眨巴眨巴眼睛,他说的那种照顾,她确实不会。

  谈知义似玩够了,有意无意扫了她涨得绯红的耳朵:“走开,小骗子。”

  他终于舍得放开那只被他就差捏碎的细柔手腕,懒得再浪费时间逗弄她,最后那记轻飘飘的眼神,绝情地像遗弃一只小猫小狗,不见半分怜惜。

  林初像避开洪水猛兽避开了他,连体温枪也忘了捡起,仓皇而逃。

  如外界传言,他很擅长与女人调情,这些似真似假的话从他口中吐出,轻易得就如同谈论天气那般稀松平常,而不见一点卑鄙下流。

  好看的皮囊说什么都不该被定罪。

  林初走出他的房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如若她再多待一时半会儿,就该造成缺氧了。

  可是,调戏就调戏,她认了。

  为什么还要无中生有骂她小骗子?

  这么想着,他该不会烧得迷迷糊糊,将她认错成其他女人了吧?

  合着我成了大冤种呗。

  林初敢怒不敢言,跑到楼下柜子去翻退烧药。

  她严格按照说明书的指示,根据谈知义的发烧程度得服用颗粒退烧药,但怕他不肯“乖乖就范”,她做了两手准备,还泡了个甜味的退烧冲剂。

  人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高级动物,很奇怪,重新走进谈知义的卧房已经驾轻就熟,就算没有开一盏灯也不妨碍。

  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其实有挺长一段日子了。

  他对谈奶奶的解释是出差,具体原因无人深究,即使有,也轮不到林初去深究。

  据谈喜雨透露,他在B市的房产不在少数,狡兔不止三窟,甚至打趣连连,说他每一处都能金屋藏一个娇,一周七天,七天不重样都行。

  林初只笑笑不反驳,心下疑窦,你和你亲二叔到底多大仇多大恨,要在背后这么编排他。

  总而言之,谈知义的生活作风在谈喜雨眼里就是一团乱麻,而她大言不惭还拿自己开玩笑,说她的性子真真是一点不随自己憨厚正直的老父亲,反而随了薄情寡义的二叔。

  谈喜雨是这样的风格,见到一个新鲜的陌生帅哥,就有冲动踹了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

  林初见识过谈喜雨换男朋友的速度,甘拜下风。

  林初见到床上熟睡的谈知义,思绪又飘远了。

  她不忍叫醒他,又怕他高烧不起昏睡不醒。

  两难间,她重新捡起被子上的耳温枪。

  体温不降反升,四十度二。

  必须要药物和物理降温双管齐下,不然容易留下后患。

  可床上的人不配合,她无非是干着急。

  眼下的状况再拖下去恐怕要出事,她凑近谈知义耳边,他脸颊浮着不健康的红云,唇色浅淡,睫毛卷长,眼下是淡淡的乌青。

  倦意侵袭周身,睡着的样子终于可见几分温柔之色。

  现在不是欣赏他美貌的时刻,林初懂得轻重缓急之分,承受着被骂的风险,动作轻柔地探了探他的额头。

  意料之中的烫手。

  一不做二不休,她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和脖颈,还是烫。

  他整个人像暖炉,却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林初轻喊:“二叔,得吃退烧药。”

  那人迷迷蒙蒙睁开眼来,像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半醒不醒的慵懒和困顿藏于眉心,有别于清醒时的意气风发,反应一会儿身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林初,他才不情不愿嘟哝着埋怨:“你怎么还没走。”

  他的嗓子很干,说出的话略显含糊。

  原来生病的他也是凡夫俗子一枚,脱去高高在上的外衣。

  林初有了平视他的资格。

  “我扶你起来吃个药。”林初说完,发现语气不够软糯,轻轻征询他的意见:“好吗?”

  这人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她在他面前,委曲求全还凑合,若要强势命令,那就对不起,他不吃那套。

  这一次,林初大概戳中了他的点,他没有异议。

  虽然没有要她扶的意思,自己支着手臂,坐起来靠在床头。

  头发已经半干,压得乱糟糟。

  他的眉骨突出,眼眶深邃,有一对好看精致的双眼皮。

  林初将泡好的退烧冲剂递过去,他瞄了一眼,没有接,耷拉着眼皮,猜不透在想什么,呼吸时胸膛起伏。

  仅管发着烧,不影响与生俱来的性感。

  半晌,林初单手握着纸杯,颤颤巍巍试着将杯口递到他唇边。

  林初相信,他将她的所有举止尽收眼底,但执意不张嘴。

  “你没完了是么。”谈知义恼火间几分无奈,“不毒死我誓不罢休是吧。”

  林初好脾气道:“你信不过我,那我先喝一口试毒。”

  她正要这么实行,手腕被人一扯,他就着这个动作,稍稍仰头将冲剂一饮而尽。

  仍是这只被捏得红肿的手腕,白皙嫩滑,那片红痕触目惊心。

  谈知义看在眼里,不着一字,良久才问:“这下满意了?”

  无论如何,大功告成,不知会不会取得阶段性胜利。

  林初离开前说:“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谈知义觑她一眼:“我怎么叫你。”

  林初知他潜台词:“那,你方便存一下我号码吗?”

  谈知义轻笑,自我嘲讽般:“存完再被你拉黑?”

  林初听不懂他的指控,但当时当下,不和一个发烧到四十多度的人争论才是明智之举。

  她努力忽略他的口不择言,只软着语气:“你先休息,我过会儿再进来看你。”

  谈知义没有理会。

  林初看了眼他的湿发,于心不忍:“要帮你把头发吹干吗?”

  谈知义靠坐在床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你喝点热水。”留下这一句,林初讪讪离开了,是真的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出了门,林初没心情吃晚饭,整晚都在担忧谈知义的身体状况,发烧到四十度,事情可大可小。

  她琢磨着要不要请家庭医生,可十六级超强台风,只要在室外就算高风险出行。

  她拿捏不定主意,只好打了个电话给谈奶奶,也就是谈知义的母亲。

  她认为,必须要将情况一五一十转述给她。

  “刚吃过退烧冲剂,现在在房中休息。”

  谈奶奶听闻谈知义吃过药,提着的心落了地,对林初说:“他从小脾气倔,吃药打针谁劝都不听,每回生了病都是硬扛。初初啊,多亏你在家里,好有个照应。知义他脾气偶尔是阴晴不定的,但没有坏心,如果他对你发脾气,你就稍微迁就一下,等我回来会帮你讨回公道。”

  林初宽慰谈奶奶:“谈奶奶您放心,二叔他没有对我乱发脾气。您安心度假吧,我很懂照顾病人的。”

  “那就麻烦你了初初。”

  挂完电话不到五分钟,她手机响起,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

  林初猜到是谁,不敢怠慢,立马接了起来。

  “过来。”

  发号施令的口吻,怒意透过听筒,传至林初的耳里。


第6章 晚上睡我这儿

  这是今天的第四次,林初独自进入谈知义的卧室,心情之沉重,如入无人之境。

  打她电话,说明他此刻醒着,她必须有个敲门的环节,以示对他的尊重。

  这一次,卧室开了灯,瞬间的光亮有一种让她无所适从的不自在,他们能就着灯光揣摩彼此的表情背后所含的真实情绪。

  林初看出来他是在生气,而惹她生气的人只会是自己。

  因为她将他生病的事情通知了谈奶奶?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打小报告。”无情的嘲弄又开始了。

  林初站得离他远远的,他的目光不甚友善,她则楚楚可怜,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从傍晚到现在,她便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犯一丁点的错给这个男人小题大做的机会。

  她静静看着他不说话,她似乎习惯了在他面前摆出谨小慎微的态度,受了气不声张,一个人默默消化。

  循环往复。

  原本,他们没有私下独处的机会,他的坏脾气找不到出口,她也不必承受如此之多的责备。

  今天是个例外,她一个人在这里,与此同时,他出差回到这儿。

  这给了他,明目张胆可以数落她、欺负她的绝好时机,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看样子,他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久到,他有一些不必要的失态,甚至是失控。

  林初不同,面对他的挑衅与挑剔,她表现得宠辱不惊,把那么一点寄人篱下该有的低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的拳头,一拳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弹了回来。

  她没痛着,难受的是他自己。

  他轻哼:“你不要以为仗着我妈喜欢你护着你,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林初继续将装聋作哑进行到底。

  不然,你是想拿我怎么样呢?

  林初咬着牙,内心暗暗吐槽。

  “生病不是丢人的事。”林初软绵绵道,她声音脆甜,跟她身子一样,柔弱无骨似的,明明是顶嘴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也如服软一般。

  谈知义:“那你赶紧去召告天下。”

  今天这位病人是彻底和林初过不去了,林初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注意到床头柜上那杯没被动过的热水,找了个逃离的借口:“水凉了,我去换一杯。”

  谈知义没说不要,那就算是默许了她的说辞。

  林初又问:“再帮你拿张冰宝贴做物理降温好吗?”

  谈知义威胁:“你敢贴一个试试。”

  分明是关心,她怎么就看上去成了要谋财害命的对象?

  林初再离开时没有关门,进进出出的还挺麻烦。

  她多少对谈知义有些了解,绝不是个愿意妥协的人,林初照顾他,那叫一个如履薄冰,说她是行走在刀尖上的女人也不夸张。

  她分分钟体验着伴君如伴虎的名场面,所以谢天谢地,赶紧让谈知义退烧吧,她真的会谢!

  林初听他说话的声音,嗓子是真的干,喝热水润一润会好一些。

  偏偏谈知义对她那句“多喝热水”不屑一顾。

  也是,这本身是渣男语录排名第一的关心方式,谈知义就此将她视作渣女也情有可原,不过他可能不知道,多喝热水对一个病人真的特别管用。

  林初倒完热水,谈知义维持着方才的坐姿翻看着手机,完全拿她当空气,也许是在贯彻眼不见为净的方针对付她。

  “出去吧。”病人发话了,眼也不抬。

  听着是在嫌她待在这里碍手碍脚,看着很影响心情吧。

  林初提醒:“那你趁热喝。”

  天色已晚,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些,闪电仍然闪花人眼。

  谈知义发脾气告一段落,趋近于心平气和的状态,吩咐她:“你帮我找下窗帘遥控器。”

  林初哦了一声:“电闪雷鸣的夜晚是挺吓人的。”

  咦?

  她一定昏了头,怎么呆头呆脑把心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谈知义抬起头,状似不满她的自以为是:“是闪电晃眼。”

  林初缺了根筋似的,越抹越黑:“哦,我没有说你害怕的意思。”

  她的语气天真且认真,谈知义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转而不正经起来:“如果你害怕,晚上睡我这儿。”

  又来这套。

  林初对他类似种种的挑逗,坚持不给予任何回应。

  只是她突然不想帮他找窗帘遥控器了:“我觉得随便翻别人东西不礼貌,遥控器就麻烦二叔自己找了。”

  谈知义哪里听不出她带着情绪,反问:“怎么,反感我和你这样说话?”

  林初单单看着他,不想接话。

  他哪根筋又搭错,朝她开炮:“你是未成年少女,还是真想当我侄女,听不得这种。”

  林初绝对被他带偏了,不然不至于有胆呛回去:“那么,你也会对喜雨说这样的话吗?”

  谈知义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她:“你觉得呢。”

  真话伤人,林初鼻子一酸,是她没摆正自己的身份,妄图高攀谈家。

  她即使住进了豪宅,也永远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出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甚至贫穷的家里,母亲从她不记事就远走高飞,父亲兢兢业业一辈子,一生未做坏事,却在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被病魔带去天堂。

  从此,她是这个世界的孤儿了,又怎么能从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里面,分得一点少许的温暖与爱意呢。

  她不曾这般痴心妄想过,只是真的当别人亲口说出,她还是会觉得伤痕累累。

  “你姓谈,我姓林,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当你侄女。而且,我也……”林初说到一半,不再说下去。

  谈知义问:“你也什么?”

  “没什么。” 林初本意只是想照顾他,哄他吃一点药,尽量让他更快将烧退下去,而不是站在这儿与他针锋相对,让他产生更多不快加重病情,她不再失分寸,及时叫停,“我看见冰箱有只鸡,我帮你炖个鸡汤喝吧。”

  谈知义见她不堪一击的模样,站在他面前强颜欢笑,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他知道她曲解了他那句话的真实含义,可他认为不必再展开那个话题。

  未等他开口,林初的敏感使她先他一步服软:“我真的不是故意为了讨好你才做这些。”

  谈知义轻轻叹了口气,真想敲开她的小破脑袋瞧瞧,这么笨当初是怎么凭实力考上J大的。


第7章 擦身降温

  林初不仅炖了一锅滋补的鸡汤,还顺手做了个川贝蒸梨。

  谈知义除了发烧外,一直在不断干咳,以至于嗓子都哑得不成样了。

  林初天生心软之人,哪怕在他那儿受尽了冷嘲热讽,倒没怎么放在心头。

  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可再怎么说,他们至少还在一口锅里吃饭,哪有什么隔夜仇。

  而且,谈知义平日里不这样粗鲁无礼,林初权当生病的人需要发泄痛苦,不幸的是,她无非成了发泄的对象而已。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悉心照料好这个病人,以免她继续承受过多本不该她承受的一切。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个小时后,林初又顶着巨大的压力,跑去谈知义房间帮他测量体温。

  ——四十度整。

  药效聊胜于无。

  林初将一盅川贝蒸梨放于床头柜,思来想去,她轻轻走向卧室连带的洗手间,从架子上抽了条毛巾,用温水沾湿拧干后,决定帮谈知义轻轻擦拭身体。

  这也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物理降温手段,既然他不肯用冰宝贴,那就……

  别怪她自作主张。

  一切为了让他早日康复,牺牲小我罢了。

  他睡迷糊了,身子蜷缩成一团,半张脸掩在枕中,这样不设防备的他不是挺好,像只憨憨的萌兽。

  林初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心蓦得又软得一塌糊涂。

  为了他的健康着想,被骂就被骂吧,又不会少块肉,林初不往心里去不就得了。

  林初如是说服自己,便不再如方才低声下气,等事事征求他的同意后才敢动手动脚。

  这不,她俯身,轻轻将他捂紧的被子往下拉了几寸,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林初真的吓了一跳。

  体温烫得不可思议!

  她轻抬他的手臂,温热的毛巾贴上去,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

  她动作轻柔而细致,谈知义似乎舒服得不自觉漏了声嘤咛。

  性感而撩人。

  他困得嫌睁眼都疲累,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来回滑动,微凉的指尖与他相触摩娑的瞬间,他有些贪眷。

  毛巾冷却,林初又去过了遍热水。

  这一回,她贴心地替谈知义擦了擦脖颈、腋下和胸膛,然后是大长腿。

  最后,她走到里侧,伏在床边,给他耐心擦拭另一半的身子。

  以前林初没发现,他四肢这么修长健硕,她做完这些有些虚脱呢。

  眼看就快收尾,床上的人闭着眼出声:“摸够了没?”

  原来他一直醒着啊……

  林初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反咬一口的滋味。

  虽然吧,他这么问在情在理,毕竟对他上下其手的正是自己。

  林初不会傻乎乎在这当口与他起争执,快速将他的脚底心擦了擦之后,第一时间替他盖上被子,如实否认:“没有摸。”

  她说的是实话,她的手没有胡作非为,是规规矩矩隔着毛巾的。

  她一个姑娘家家,又不是什么情场熟女,更没见过大风大浪,此刻给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擦拭身子,多少是有失矜持的表现。

  于是,林初此处无银三百两多此一举道:“不该看的我没看。”

  这话逗乐了谈知义,他微挑唇角,意有所指:“你看得还少么。”

  林初:“……”

  这算怎么个意思?

  说得林初多饥渴似的,她从小到大连个纯纯的恋爱都没谈过,反倒是他,绯闻对象就没断过,至少归国的这一年里,娱乐版块分到他不少流量呢。

  好在几声干咳化解了这一段不失暧昧的对话。

  林初才想起来正事:“二叔,我帮你炖了止咳的川贝蒸梨。”

  谈知义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林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反而比一开始淡定了许多,原来处处是他的逆鳞,左右都是不肯配合。

  她暗自摸清了门路,不说有恃无恐,也不用过分草木皆兵。

  林初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没说不要,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再接再厉:“要趁热喝哦。”

  谈知义轻笑出声,在空荡的房间,像是一记带着回音的冷笑。

  但出奇难得的,谈知义竟松口答应:“好啊。”半晌,林初才恍然大悟,何曾见过这个人这么好说话过,原来是在儿等着自己呢,“那你喂我。”

  林初心一横,谁怕谁,喂就喂!

  权当完成考核,待他烧一退,自己才允许功成身退。

  她绕过床尾,走到床头柜前端起碗和勺子,准备一勺一勺喂他。

  那人无动于衷,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平躺着,眼皮耷拉,没有一点要靠坐起来的迹象。

  看来又是一场空。

  林初闭了闭眼睛,豁出去,声音甜软:“我喂你呀。”

  谈知义薄唇轻启:“嘴对嘴喂。”

  林初的手一抖,只差那么一点,梨汤又该泼到手背了。

  谈知义就是在无理取闹,存心激怒她:“怎么,又不喂了?”

  与一小时前的对话如出一辙。

  林初坚持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又怎么会再钻进他下的套:“会传染的。”

  谈知义真是被她气得死去活来,看着软软糯糯不卑不亢,其实藏着一肚子坏水,连他都无从对付,遑论其他谈家人,都被她无害的外表给蒙骗过去。

  林初想了第二个办法,跟他谈条件:“如果你乖乖喝下,我就帮你找窗帘遥控器。”

  她聪明的抓住了谈知义的其中一个弱点,那就是他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倘若进入深度睡眠,必须是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才可以。

  所以,他这次的发烧来势汹汹,原因之一便是得不到良好的休息环境。

  外面的闪电持续了几个小时,还有卧室留的一盏小灯,都是影响他睡眠的罪魁祸首。

  很多时候,他挺自相矛盾的。

  不想看见林初在自己眼前转个不停,又担心她摸黑进到自己房间生出的恐惧。

  林初怎么也没想到,她第一次和人谈条件,非常顺利就谈成了。

  她将碗顺利递到谈知义手中,自己则兑现承诺,屁颠屁颠,翻箱倒柜找着那个窗帘遥控器。

  事实证明,她没有做小偷的潜质,找了半天居然一无所获。

  就连谈知义都仿佛嘲笑着她的笨拙,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很会照顾人。

  他是高烧不退,还没烧成傻子,要不真信了她才是自行打脸。

  谈知义喝完最口一口梨汤,毫无吃人嘴软的觉悟,甚至抑制不住内心的顽劣,想对林初变本加厉地使坏。

  他默默腹诽,就一鬼话连篇的小骗子,别以为这会儿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就会将两人之间的旧账一笔勾销。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身影在他余光晃晃荡荡,甚是扎眼,闹得谈知义头晕目眩。

  林初在窗边的沙发扶手上找了到窗帘遥控器:“找到啦,现在要关窗帘吗?”

  谈知义答非所问:“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第8章 吃你好不好

  折腾到半夜,鸡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林初放了点松茸和火腿提味,掀开锅盖,一屋子的鲜香扑鼻而来。

  关掉火,林初犹豫要不要给谈知义盛一碗上楼,至少从傍晚到现在,他除了喝掉一点点的梨汤以外,滴水未进。

  将心比心,她早饿得饥肠辘辘,刚才很没骨气吃了点冷掉的饭菜喂饱自己。

  这么想着,她给谈知义发了条信息:【喝不喝鸡汤?】

  谈知义:【喝】

  看来是饿了,不然一定对她爱搭不理。

  林初特意给他盛了个鸡腿,不敢怠慢半分,蹭蹭蹭就跑上楼。

  林初轻敲两下门就往屋里走,谈知义正巧从洗手间出来,换了身质地柔软的居家服,随手抓了抓睡塌了的头发,这样看着,哪还瞧得出一点萎靡不振的病态。

  大男人身体素质真不错,短短几个小时就恢复精神面貌,若不是亲自帮他测的体温,林初恐怕要怀疑他有装病的嫌疑呢。

  他站着,目测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逼人。

  林初站在他跟前,堪堪到他肩膀出头,这么一对比,气势弱了半截不算,她莫名感到腿软几分。

  人间清醒的谈知义,可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的主。

  林初见他活动自如,应该没有大碍,她准备把鸡汤放下就走人,不多打扰,以免随时随地触到他逆鳞。

  与此同时,她忽略了早前谈知义口中的那个赌约。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他赢了,因为根本不消一个月,自己就会主动搬离谈家,无须他动用一点非必要的手段。

  谈知义觑她一眼,忽然问:“你做了晚饭?”

  林初心虚地回视他,声音细又轻:“……倒了。”

  谈知义鼻尖发出轻哼:“是吃了还是倒了。”

  林初没有糊弄他:“最后没吃完才倒的。”

  不然,借她十个胆也不敢给谈知义吃她吃剩下的饭菜,是嫌命太长么。

  谈知义有每天吃主食的习惯,无论是早中晚三餐中的哪一餐,必须有一餐是必须搭配主食的。

  此刻,大病未愈,胃里空落落的,就想吃点碳水化合物来获取一下满足感。

  林初见他能吃下东西是好事:“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谈知义撇了撇嘴,眼色变深:“吃你好不好。”

  这一晚听到所有调情的话,加起来超过林初生命中的总和。

  林初怀疑,谈知义发烧后就跟狼人在月圆之夜会变身是一个道理,变得没法用科学常理去解释他的异常。

  一年左右相处下来相安无事,却在突如其来的台风夜打破以往所有的讳莫如深,几乎让一对差了辈分的男女关系之间,横亘出来一道清晰的裂缝。

  这道裂缝里,是专门用来藏污纳垢的,见不得光。

  气氛因林初长久的沉默而愈发诡异,谈知义倒悠然自得,坐到电脑桌前似乎有办公的打算。

  林初懒得提醒他喝鸡汤这件事,好心当成驴肝肺,爱喝不喝。

  她是打从心底关心他。

  他呢?

  除了变相的轻视与数落,从傍晚到现在,就没对她有过一句好话。

  林初临走前,终究于心不忍,不免多嘴问了句:“你后来有测过体温吗?”

  谈知义视线正对着屏幕,手指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忙里偷闲头也不抬地说:“四十度。”

  那就是药效一点都没起。

  退烧冲剂对发烧到四十度的人而言,力度确实太轻。

  林初算了下,距离吃药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小时:“你可以吃粒退烧药,效果会好一些。”

  谈知义难得没有再跟她针锋相对,情绪平稳地“嗯”了一声。

  这代表了他同意吃药的意思?

  林初怔愣在原地揣摩了一下他这可有可无的“嗯”字背后的含义,经过这一晚上被无数次的冷言相对以及无礼调戏,林初一颗热气腾腾的心早已跌进了天寒地冻的南极。

  人微言轻的她,哪里敢轻举妄动?

  再者,谈奶奶也说了,从小打针吃药谁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她的?

  谈知义耐心缺缺催促:“还不给我拿过来。”

  林初得到了正面的回答,听话地将药和水端放到了他办公桌上。

  她无意看屏幕,只见屏幕上密密麻麻一整片,她不懂是什么,猜测是类似美股的东西。

  谈知义看也没看一眼,拿起药就着水吞了下去。

  这回倒不怕她下毒了?

  林初心下犯起嘀咕。

  “鸡汤。”谈知义又吐出两个字,怎么听怎么有种嫌她呆头呆脑的意思。

  林初成了他的御用小保姆,他一声令下,她就该乖乖照办。

  不过,看他恢复了一贯的平和,虽然冷漠更甚,她也乐得为他服务。

  “你想吃面条吗?”林初见不得一点颜色,只要他对自己表现出一丁点的尊重与心平气和,她就能原地开染房。

  这不记仇的毛病,也不知是福是祸。

  “可以。”

  夜已深,林初虽然犯困,但为了谈知义,好像还能撑一撑。

  她做了碗清淡营养的青菜肉丝面,谈知义这次很安静的吃面,没有一句挑剔的言论,可能是纯粹没空理会她。

  他一边吃面,一边接电话,叽里呱啦说一口熟练的英文,脸色沉郁,跟外面的天气一样不近人情。

  挂完电话,又是电话,业务量是真的庞大。

  这回,对方应该是他较为亲近的朋友,只听他笑骂:“喝你妈。”

  骂完就将手机扔到一旁,继续盯着屏幕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数据。

  林初不便再多逗留,实则她也困得到了倒头就睡的地步,她平常作息很规律,十一点之前入睡,六点半之前起床。

  她悄摸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了。”

  谈知义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反问:“不是害怕打雷。”他良心发现一般,朝沙发的方向努了努嘴:“今晚就睡这儿。”

  这怎么听怎么有点强按到她头上的意思,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害怕打雷这种话?

  都被谈知义稀里糊涂搞晕了,她索性迅速回忆了下两人的对话。

  联系上下文,害怕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慢着……

  所以,也就是说,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是因为他害怕打雷,才随口给她安了个罪名,好叫自己留下陪他?

  既然如此,林初决定好人做到底,拆穿一个害怕打雷还发着四十度高烧的男人,即使不被指责人性的沦丧,她也会接受道德的谴责。

  沙发上有毛毯和抱枕,她无言看了一眼心无旁骛认真工作的男人,想着他生着病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她将计就计,决定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林初大概是进入秒睡的状态。

  谈知义一碗面没见底,余光瞥见蜷在沙发上的小人儿,跟只大虾米似的,看模样怪有趣,一倒头就不省人事。

  她也就睡着的时候不怎么招人。


第9章 你看着办

  第二天,生物钟果然出了错,林初醒来已将近八点。

  她手忙脚乱爬起来,扭头打量,不远处的大床上空无一人。

  她用五指梳了梳长发,不禁懊恼,睡前还叮嘱自己要在谈知义醒来之前离开他的卧室,一个没留意就睡过了头。

  虽说她没什么偶像包袱,哪怕让谈知义瞧见自己不怎么能看的睡颜也无碍,退一万步来讲,他这样要啥有啥的,恐怕根本不屑多给她一个眼色。

  唉……

  脑袋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昨天由于谈知义临时出现在这里的缘故,已经让自己的体力和脑力同时超负荷运转了。

  加之一晚上睡在他的房间,他的沙发上,害她一整夜乱梦丛生。

  总之,谈知义或许安然无恙了,她倒显得病恹恹。

  他不在房,这是林初乐见其成的结果。

  她起身穿上拖鞋,打算悄无声息溜出去。

  这间卧室面积之大令人咋舌,她从沙发走到门边,约莫得走五六十步的样子。

  她心下盘算着,突然听见洗手间传来水流声。

  她立马提高警觉,走得更是小心翼翼,以免除了放得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杂音。

  她匆匆瞥了一眼,洗手间的门虚掩着,为了避免与谈知义打没有必要的照面,她做贼心虚般溜出了房间。

  她关门前一刻,听到水流声停了,好在虚惊一场。

  她逃也似地飞奔进自己的房间,洗漱一番,换了简单的T恤小脚裤。

  她的衣着打扮向来保守,夏天极少穿裙装或是热裤。

  其实她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坚持练瑜伽的缘故,腰臀线条尤其优美,谈喜雨总说她不显山不露水,难怪这么水灵一姑娘,居然还是母胎单身。

  不管林初情不情愿,站在她的立场跟身份,再怎么也该关心一下谈知义的身体状况,以及给他准备什么早餐。

  林初双手按了几下太阳穴,强打起劲儿来,硬着头皮给谈知义发消息。

  林初:【二叔早上好,身体好些了吗?你想吃什么早餐?】

  伺候人的差事,林初多少会一些。

  但伺候谈知义这样以高标准严要求著称的,她完全没底气。

  这不,脑瓜子嗡嗡疼得厉害。

  林初觉得自己再和他在同一屋檐下多单独待上一天,她离精神失常不远了。

  良久,谈知义回复:【你看着办】

  林初头更疼了,这四个字,乍一看带着不小的情绪呢。

  这大早上的,林初没招他没惹他,是怎么又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呢。

  林初拉开房间的窗帘,外面雨势相较昨晚稍稍小了一些,风依旧凶猛,庭院那株百年老树的枝丫被刮打得东倒西歪,看起来怪于心不忍的。

  看来这次的海燕短时之内舍不得离开B市。

  林初叹了口气,认命一般下楼准备早餐。

  她熬煮了一小锅牛肉蔬菜粥,担心谈知义吃不惯,特意给他做了个培根鸡蛋三明治,给他倒了杯鲜牛奶,又洗净了几样水果。

  简单是简单了些,主要她也拿捏不准谈知义的胃口如何。

  她不再短信提醒谈知义下楼用餐,看他心情吧。

  粥是用生米现熬的,用时会久一些。

  她就坐在餐桌边等,思来想去,决定发条微信给谈喜雨探探情况。

  林初:【宝贝儿,你们是明天回吧?】

  谈喜雨秒回:【嘤嘤嘤我的小阔爱,忘了告诉你,计划有变,会晚几日到家,具体时间还没定呢】

  谈喜雨反过来找她聊八卦:【是想我了咩?哈哈哈~~对啦,昨天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二叔有没有瞒着我们带女人回去过夜呀?】

  林初:【没有唉】

  谈喜雨:【!!!】

  谈喜雨:【居然没有?!他难不成改性啦?!】

  林初:【可能是他发烧了】

  谈喜雨:【……】

  谈喜雨:【我就说嘛!】

  谈喜雨:【不然就凭他,一看就不像是个清心寡欲的主】

  林初:【他知道你背后这么说他么?】

  谈喜雨:【!!!】

  谈喜雨:【你都说是背后了!!!我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口无遮拦!嗐~说了你也不懂,你是没领教过他多狠一人……算了,说多泪!!!】

  林初:【<抱抱.jpg>】

  谈喜雨:【还是我宝子心疼我】

  谈喜雨:【宝子先不聊啦,男票发来视频邀请了】

  林初和谈喜雨道了再见,关掉聊天屏幕,心情不由低落了几分。

  原本还指望他们明天到家,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海燕身上了,拜托赶紧撤离吧,快救救孩子!

  谈知义下楼,看到的就是林初双手合十的画面,闭着眼,模样虔诚。

  林初欲哭无泪,思绪过于沉浸,以至于忽略了谈知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是被一缕含着一丝苦味的清透茶香味给吸引去注意力的。

  她慌里慌张睁眼,蓦得红了一圈耳畔。

  谈知义在她对面坐下,林初垂下眼睑,磕磕绊绊主动跟来人打了声招呼:“二叔早。”

  “在做餐前祷告?”

  一听就是不怀好意的揶揄,林初自然没接茬。

  谈知义随手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就慢条斯理吃了起来,见她桌前空无一物,便问:“你不吃?”

  “我的还没好。”

  “什么?”

  林初说:“粥。”

  他不问,她就不答,也不玩手机,安静坐在一边,就和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状态一模一样。

  她在这儿住一年了,依旧拘谨生分。

  谈知义一个三明治下肚,见她一言不发干坐着,他将玻璃碗中的水果推到她跟前:“你吃吧。”

  林初不想忤逆他,他让吃自己就吃。

  吃完一小碗水果,她起身去厨房,粥开了,清香四溢。

  她是中式的胃,自小不爱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西餐,早晨最多吃的就是稀饭配咸菜酱瓜,一直吃了近二十年也没腻。

  父亲在时,他们过的生活普通清苦,大多数的早餐是白粥就着隔夜的剩菜解决的。

  父亲不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很偶尔,才会在买菜回家的路上帮她带盒鲜肉小笼或是鲜肉锅贴。

  那是林初为数不多感到特别知足的时刻,她会佯装自己胃口太小,吃两三个就撑了,剩下的省给父亲吃。

  因为父亲从来舍不得多买自己的那份。

  那些日子,想起来都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实际却恍如隔世。

  林初盛了一小碗粥出去,喝了几口,见谈知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才后知后觉问他:“你要吗?我去给你盛一碗。”

  “随便。”

  林初就去给他盛了一碗。

  在厨房里,谈知义接到了一通电话,她不会刻意去听别人的隐私,他对那端的回应始终淡淡的,高兴了才应一声。

  林初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他谈事。

  可是等她再落座,谈知义那道不善的目光清清楚楚投掷到了她脸上。

  林初眉骨突突跳了两下,不好的预感再度击中了她,难不成自己又躺枪了?


第10章 因为我住回来了?

  谈知义摆出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

  林初猜不到他与电话那头的交谈内容,应该不是情场失意,就是事业受阻。

  他的臭脸,林初是见识过不少的。

  这么一来,她顿时失了胃口,低着头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粥,食不知味。

  须臾,谈知义搁下手中的碗勺,骨瓷之间发出刺耳的碰撞,害林初轻振了几下睫毛。

  “你准备搬出去住?”谈知义调整了下坐姿,上半身轻轻往后靠向椅背,懒散的眼神半眯半掩,最后落在林初的脸上,说不上有几分探究意味。

  不过是一个专注的眼神,林初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就好像是感觉被人打了一下脸,微微发疼。

  “嗯。”林初极轻地应一声,她甚至怀疑,她有没有真的发出声音来。

  她的手紧紧捏着勺柄,终于轻抬眼皮,迫使自己跟他四目相接。

  “那昨晚不跟我说?”谈知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桌面,喜怒不辨。

  林初心下清楚他意有所指赌约的事,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你生病了,我想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林初慌慌张张,说完这一句,已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此时她坐着,双腿不争气打着颤。

  对面坐着气定神闲的男人,犹如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周身上下透出的侵略性,让林初生出一种插翅难逃的窒息感,好像对方下一秒就要扼住她脖颈的大动脉。

  不能再往下胡思乱想了,她已经呼吸困难。

  林初只听谈知义讥笑了一下,一派舒适坦然的模样,轻启着薄唇:“这种小事。”他无疑在回味林初的话,四个字在他唇齿间流连,无法形容的难堪,或许在他听来不折不扣是个笑话,于是轻扬嘴角,漫不经心问她:“为什么?”

  林初没懂,反问:“什么?”

  “决定搬出去。”

  “住宿会更方便一些,而且大二的社团活动会更多,时间上就很难固定。”林初尽量让自己的解释听起来不是在胡扯。

  谈知义话里话外都是不信任她的口吻:“我还以为你是要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

  林初急忙否认:“不是!”

  谈知义抓错了重点:“这么说,是有男朋友了的。”

  林初摇头:“没有。”

  谈知义轻敲桌面的手指改为握拳,将电话里谈知勉的意思转达给林初:“我大哥说,大学住宿条件不好怕你不适应,让我给你物色套学校周边的房子。”

  林初惊恐万分,自是不肯要的。

  “谢谢你们的好意,真的不用了。之前我的辅导员带我去参观过女生宿舍,虽然和这里相差甚远,但对我来说已经很好很好了。”

  林初怕他不信,加深语气:“真的!”

  谈知义若有所思,黑眸攥紧她的:“从什么时候动的念头要搬出去住。”林知义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说再多纯粹为了糊弄自己,他心下是生出那么点心烦意乱的,此时恨不得点上一支烟缓解下情绪,“因为我住回来了?”

  林初再度迭口否认,她以为这个话题不需要和谈知义深入展开的。

  “爸爸走了一年了,我真的特别感激谈家上下所有的人对我的照顾和关爱,可我不能永远在你们的庇护下生活,每天出行有司机接送,在家有管家和阿姨照料……”

  谈知义打断她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尽会讲一堆没用的屁话。”

  林初被他说得面色一红,乖乖闭嘴。

  谈知义厌烦了,不愿与她继续深度讨论这个话题,状似不经意,实则又追问一遍:“一定要住宿?”

  林初看着他,不痛不痒地点了点头。

  谈知义道:“我大哥让我过几天送你去学校。”

  林初右眼皮不安地持续跳动,话说到这里,她再拒绝那彻底是不识抬举,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麻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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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风在B市登陆了三天才离开,雨过天晴,世界安静了不少。

  这栋别墅建于僻静之处,方圆几里鲜少能看到人烟,沿途只有成片成片的绿化与繁花,更别提附近设有公共交通站点。

  好处是,这里的空气分外的清新,简直是宜居疗养的世外桃源。

  说是别墅,实则像个私人庄园。

  除了一座堪比宫殿的现代风格别墅,还有地下酒窖、玻璃花房、马场、草坪、游泳池等,娱乐设施应有尽有,甚至后山有个高尔夫俱乐部。

  谈喜雨透露说,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荣康集团大厦的天台,光网球场就有两个,还留有几亩的菜地呢,他家吃的蔬菜全是从那种植出来的纯天然有机产品,连大米都是自家种植出来的。

  林初咋舌,是她孤陋寡闻了。

  她对有钱人的世界毫无想象,所以谈家的一切让她开了眼界,她更像个不合时谊的假千金,在谈家如履薄冰享受着真千金一般的待遇,每天过得如梦如幻。

  这样奢华的生活,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年。

  她虽然说要搬去住宿,可谈奶奶舍不得她,得知她有这个想法以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周末没有安排就上这儿来,假期亦是。

  林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当然对谈家人有着深厚的情谊,唯一的顾虑是他们对自己实在太好,好得让她感激不尽。

  他们更是超出自己认知的富有,富有得她无以回报。

  正如谈奶奶,在她得知林初要住宿之后,第一时间就让人给她准备了大小合适的整套床上用品、生活用品,大大小小,甚至周到得连女性用品都备得整整齐齐。

  林初趁台风过境,艳阳高照,她在露台晒了被子。

  在这样一栋豪宅,晒被子是多么违和的一种风景。

  离开学只有几天时间了,明天就要由谈知义将她送到学校。

  他们是下午出发的,林初的物件装了满满一整个SUV的后备箱。

  一路上,两人几乎无言,以至于林初如坐针毡,她不像别的女生,一坐车就容易犯困,清醒便加重了内心的局促。

  按道理,私家车辆是不允许进入校区的。

  大概是谈知义门路宽阔,降下车窗跟保安三言两语,顺利就被放行了。

  林初不由看得目瞪口呆,而他自然没留意到她的面部表情。

  车子稳稳停在女生宿舍楼前。

  林初事后才好奇,她忘了指路,而他没用导航却能熟门熟路到达目的地。

  她被安排住在五楼的宿舍,上上下下搬运行李是不小的工程,谈知义闷声不响坐在车里等她。

  离开学还有几日,宿舍楼并不喧哗,直到她提着最后一个行李箱要上楼时,正要和谈知义道谢与道别,谈知义见状先她一步出声:“动作快点,我还要去趟公司。”

  林初不解,没来得及解释她不准备跟他回家了,他神色已然不耐烦道:“离开学不是还有几天,你没事住这儿好玩啊。”

  他话锋一转:“还是说,这几天给我做饭做烦了。”


第11章 我不会再去

  林初没他能说会道,更比不了他张口就来的本事,唯一能避免冲突的办法就是顺着谈知义的言行做事。

  四人间的宿舍,因为其他室友也都没来入住,她的东西一放,整间屋子不再显得空空落落。

  她没时间整理,只将自己的物品放入了柜子与床底下,锁了门匆匆跑下楼。

  八月末的天气,室内闷热如蒸笼,室外酷暑难挡。

  林初干了这么些体力活,汗更是流了不少,脸颊红扑扑的,轻轻一瞥,宛如打了一层淡淡的腮红。

  谈知义靠在车门边吸烟,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模样,纤纤巧巧的身子骨,却一点不给人柔弱扭捏之态,反之叫人生出保护欲。

  谈知义掐灭烟,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一抹猩红,踢进下水道,然后自顾上了车。

  动作一气呵成。

  林初原地喘了几口气,不敢耽误他时间,连忙跟着上车。

  工作日,谈知义有公事在身,直接带着林初一起去了自己的公司。

  他的工作地点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租下了全B市最高档的写字楼,三十人左右的团队,用谈知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小作坊经营,可愣是财大气粗租下了整三个楼层。

  谈喜雨对他的工作内容一知半解,曾对林初说,他二叔干的行当很赚钱,仅靠这三十来个头脑,要和全球最顶尖的资本家们斗智斗勇,最后还有能耐从他们口袋里掏出大把大把的钞票,属实牛掰。

  这是林初第一次去到他的公司,前台小姐姐倒没有对她好奇不已,反而习以为常。

  谈知义走路带风,经过前台时只留下一句话:“煮壶花茶。”

  脚步也懒得停顿半分,可见他对谁都是一副拽上天的样子。

  林初跟在他身后,不敢东张西望。

  他这一层员工不多,别说三十人左右,一路进到他办公室,统共见到的都没超过三人。

  谈知义丢下“你随意”这三字,没心思再管她。

  他先用座机拨通了个内线电话,用英语聊了有快一个小时。

  期间,这间偌大的办公室只发出过两个动静——前台送了壶花茶进来,林初去了趟洗手间。

  完蛋!

  她早不掉链子,晚不掉链子,偏偏选在这个当口掉链子!

  她可真是个妥妥的天选之子,在掉链子的路上从没掉过链子……

  向来守时的生理期莫名其妙提前了。

  林初欲哭无泪,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她左顾右盼眼神寻视了一圈四周,这个洗手间是谈知义办公室连带的,毫无女性用品的痕迹。

  还不算太丢人,内裤上暂时没留下污渍,她第一天的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她只要找个借口离开这里,附近就有大型的商圈,她完全能处理好这个突发状况。

  谈知义的通话结束了,刚端起咖啡杯,就见林初脚步缓慢地从洗手间出来。

  “吃坏肚子了?”谈知义抿了口咖啡,随口一问。

  林初没空纠结谈知义是怎么沉浸在工作的状态,同时还能留意到她的一举一动,自己进洗手间的时间的确不算太短。

  她摇头,只含糊编了个理由转移话题:“我记起来,我还遗漏了些住宿需要用到的物品。那个,你先忙,我去附近的超市逛一圈哦。”

  “等我忙完一起去。”

  林初摆摆手婉拒:“不用麻烦你,我很快就买了回来。”

  谈知义覤她一眼:“鬼鬼祟祟的要买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这人怎么专爱与她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过不去?

  林初有苦难言,心下一横,咬咬牙道:“女性用品。”

  闻言,谈知义应当明白了什么,眸色一沉,说:“不用特地跑一趟,这栋写字楼里有超市,点个外卖就能送达。”

  这个建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能解林初的燃眉之急。

  她点开了外卖首页,谈知义说的没错,她一眼就找到了他口中的那个超市,价格贵得离谱,林初迫不得已挑了包最便宜的下单。

  接着和谈知义确认他公司的位置。

  十分钟后,东西由前台小姐姐送至她手里。

  林初重新进到洗手间,长舒一口气,虽然挺丢脸的,总算是有惊无险。

  等再出去,谈知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电话会议。

  林初就坐到会客沙发上,离他有一段距离,他看她无所事事干坐着,便和电话另一端解释了一句就挂断。

  他起身,走到林初身旁,又在她身侧坐下,甚至微微侧着身面向她。

  从某个角度看去,他似将她温柔地半拢半圈在怀里。

  谈知义看似体贴道:“要不要去楼上休息会儿?”

  楼上便是这幢写字楼的顶层,是个超五星重金打造的酒店,如谈知义这类非富即贵的富豪,能专门享受到一对一的管家服务。

  虽然他的这间办公室也有连带的休息室,也几乎好得无可挑剔,但相比于酒店的顶级套房,肯定是略逊一筹。

  林初并不愿私自闯入谈知义的私人领域,他身上那股说陌生不完全陌生的气息萦绕着她旋转,总是说不清道不明,与酒不醉人人自醉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你带房卡了吗?”谈知义不知哪根神经忽然短路,问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林初的脸,似乎想从她这张素净无暇的脸庞上,解读出一点微乎其微的端倪。

  果然没有令谈知义失望,话音刚落,林初先前血色还不错的脸,顿时煞白煞白。

  他脑袋中应景地冒出一个词来——如坠冰窟。

  恰如其分形容此刻的林初。

  谈知义见不得她这样,摆出这样一副恨不得与自己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的姿态。

  或许是他的自尊心受不了林初这般冷落,亦或是他单纯像逗弄一个浑身竖起尖刺的宠物一般逗弄林初。

  “要我送你上去,还是打电话让管家来接。”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冰冷得不含真情实感,仿佛未曾被林初的变化影响到一丝一毫。

  林初上下唇打颤:“我不需要休息。”

  谈知义提醒,似真似假宠溺般埋怨:“不是让你随身带着房卡。”

  这回,轮到林初反过来提醒他:“我上次说了,我不会再去。”

  谈知义抬手,轻轻拨弄她耳边的碎发,无意碰到她滚烫的耳朵,不碰着倒没多少念想,一触碰就顺手捻了捻她小巧的耳垂。

  林初偏头要躲。

  谈知义太过熟悉她的技俩,早就预判了她的预判。

  大概是林初的躲避惹恼了谈知义,他的动作不再轻轻柔柔,转而用力扯了一下她通红的耳朵,像小时候严厉的父母作为惩罚儿女的手段。

  林初小声呼痛,亦没换来谈知义的手下留情。

  他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将林初拉回现实:“那么,我同意了没。”


第12章 忙碌而混乱的一晚

  那是忙碌而混乱的一晚。

  林初的坚持与反抗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相反,跟林初唱反调,成了谈知义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非但将晚餐地点定在了顶层的奢华酒店,更是放在了自己长年包下的套房客厅。

  不知是管家自作主张,还是谈知义亲口授意,晚餐的标准怎么看都是按照情侣套餐来的。

  西式的格调,烛台鲜花作为点缀,外加一支昂贵的葡萄酒。

  唯一差点意思的,大概就是没有一枚嵌在奶油蛋糕中间的钻戒。

  林初毫无用餐的心情,倒是谈知义,心情甚佳。

  一刀一刀干脆利落切着眼前的牛排,林初心下怀疑,别是把刀下的肉想象成了她,这才兴致盎然。

  面对此情此景,林初自是一万个不情愿,可也不敢甩脸子。

  她比谁都清楚谈知义的脾气,退一万步讲,只是共进晚餐而已。

  晚餐进行到一半,林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对方发起视频邀请的铃声。

  在这个落针可闻的客厅里,显得突兀且急促。

  林初手忙脚乱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不容拒接的对象。

  显然,谈知义也看见了。

  林初不敢不接,更不敢接。

  她抬眼去看谈知义,他表现得事不关己,复又低下头慢条斯理切着牛排,从没见他有这么饥饿的时刻,如此专心对付餐盘中的食物。

  似觉得吵闹,他催林初:“接啊。”

  林初如鲠在喉,怔怔望着屏幕上的头像,没有动作。

  旋即,她终于起身,熟门熟路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不然,让谈奶奶亲眼目睹自己和她的小儿子正在进行烛光晚餐吗?

  “谈奶奶,不好意思我在洗手间。”林初尽量平缓心跳,露出甜美的微笑。

  谈奶奶笑着冲她挥挥手,许久未见林初,有些高兴:“初初啊,听你二叔说,他今天帮你把东西带去宿舍啦?”

  林初点头:“嗯,是的,带过去了一些。”

  谈奶奶接着道:“这两天你二叔病了多亏有你在身边照顾着,不然三十多的人,还得让我一个老人在外牵肠挂肚。你二叔这臭脾气,你多担待着点儿,若是他这些天欺负你了,回头告诉谈奶奶,我帮你作主讨回公道。”

  林初哪敢,光是告诉谈奶奶发烧这件事,都被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谈奶奶年纪虽大,眼尖是真:“初初,你不在家里?”

  林初心想,家里的洗手间长什么样,谈奶奶一清二楚。

  她这里的背景,只消一眼就被谈奶奶瞧出了不同,如今她只求谈奶奶没有来过这间顶层套房。

  她避重就轻地答:“二叔让我今天不用在家做饭了,带我在外面用餐。”

  谈奶奶恍然大悟,如她所料一般:“哦,我猜也是。他是该好好感谢你这个小侄女,不然有的他难受。那你们先吃饭,我晚点再打给你。”

  林初应了声,多问了句:“谈奶奶,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月底就回来了。初初想我们了是吧?唉……那就不要搬去宿舍住了好不好?我才离开不到半个月,也特别想你呢,时不时就想着要拨过视频过来看看你。”谈奶奶从来不掩对林初的喜爱。

  林初沉默地低头笑笑。

  谈奶奶不会为难她,主动避开这个话题:“好了,你先去吃饭,不然就你二叔这狗脾气,让他久等一会儿又估摸着得不乐意了。”

  “好的。那谈奶奶再见,咱们回聊哦。”

  林初关掉视频通话,如蒙大赦,但紧张的心情没有因为挂断的这一通视频而得到一点点的缓和,反而沉重加倍。

  眼下是有惊无险避开了谈奶奶的火眼金睛,可是下一次呢?

  她根本无法确定,谈奶奶开口闭口提及谈知义,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却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做贼心虚的人是她。

  这通视频多像是对她的警示,她是谈家资助的一位学生,不是未来儿媳妇的人选。

  林初疲惫得揉了揉眉心,看着镜子里思虑深深的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再走出洗手间,谈知义的餐盘已经见底,而她的那份几乎原封不动。

  见她走近,谈知义扭头看了她一眼,她看起来心事重重,有些木讷。

  他没有打听老太太找她说了什么事,无非就是围绕一日三餐这些有的没的,他不在意,只问:“重新换一份?”

  林初在他对面入座,眼神怯怯地拒绝:“不用麻烦,我饱了。”

  谈知义似笑非笑:“聊什么了,这就气饱了?”

  林初言简意赅,尽量挑些重点汇报:“谈奶奶猜到你会欺负我。”

  谈知义笑得如沐春风:“嗯,你可以向她告我状。”他刻意停顿片刻,意有所指道:“我是怎么把你欺负得死去活来的。”

  林初咬紧牙关:“……”

  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说不能占他便宜,看吧,轻轻松松就被反将一军。

  林初没再动过刀叉,对着造型精巧的甜食亦提不起兴趣。

  她对食物的欲望很低,尤其以西餐为主。

  以前她没机会碰这些,后来跟着谈知义,有过几次吃西餐的体验。

  并不是她所喜欢的。

  那种高大上的西餐厅,营造出衣香鬓影的氛围,灯影绰绰之下,出入的男男女女全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主人公,个个绅士淑女,华服加身,伴随着现场钢琴弹奏的曲子,踩出优雅的步伐。

  只有林初,彻头彻尾置身事外,穿着最廉价的服饰,手足无措乱入了不属于她的世界。

  或许,她不是吃不惯西餐,是缺乏吃西餐的底气。

  林初见他吃饱喝足,轻声提议:“二叔,我们回家吧。”

  谈知义见她接完视频后失魂落魄,揶揄道:“怕老太太晚上查岗啊?”

  林初没有否认,毕竟她不可能做出夜不归宿的举动,何况在家里只有她和二叔的前提之下。

  谈知义完全不当回事:“查就查呗,直接告诉她我俩在一块儿。”

  就别指望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

  出于一部分这个原因,加速了林初和他撇清关系的决心。

  所以,听谈知义这般无所顾忌,林初还是希望重申一遍两个月之前慎重做出的决定。

  “二叔。”她喊他,十指在桌下紧紧攥着,声音就跟纤纤玉指一样柔若无骨,她下意识紧张到耳朵潮红不自知,“我们不是说好,私下不会再见面的么。”

  谈知义反问:“你跟谁说好?”

  话音落地,他起身离开坐椅。

  三两步来到她身边,俯身,声线微哑撩人:“欠收拾。”

  最后这三字,沾染着一股只有林初能意会的情潮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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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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