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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诗人的乘风破浪——欧阳斌诗歌集《深爱张家界》系列编辑手记

文/石继丽

从2012年开始,欧阳斌每天都写日志,日志的形式便是诗歌。每天的日志有五七件事不等,于是每天便有五七首诗。诗又分很多小章节,到2023年6月,他的诗歌竟然积累有了数千首,还不包括他6万多字的哲思随笔和60多首古风诗词。我感觉每一首诗都像是一束光,它们是局部的、微弱的,细小的,却又是温暖的,照耀的、真实的、能够让你触摸到的。这样的微光让我感到写作的温暖,生活的温暖,人性的温暖,它们细小而微弱地照彻着暗夜里的寒冷和孤寂,在我荒凉的心灵旷野点亮一束希望之灯。在他的笔下有很多瞬间和影子,美好的,温情的,炙热的,悲悯的,孤独的,刚强的,桀骜的,狂放的,理智而近乎残酷的……我在它们的疼痛里发现我的疼痛,在它们的孤独里寻找我的孤独,在它们的骄傲里找回我的骄傲,在他对自然、对人类、对生活的爱里感受到绵绵不尽的爱。

纵观欧阳斌的写作,纯粹的歌咏、浪漫的想象和哲思的表达是其三种最基本的方式。他的语言如同一个魔术师在表演,令人眼花缭乱又美不胜收;他像孙悟空一样打破诗歌传统的语言体系结构,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结构模式;又像一架精密的凹凸镜,不断地变化着焦距俯瞰着天空、大地、植物、动物、人类,给你呈现一个新世界;他笃信传统文化、儒家思想以及庄周的“道”,善于思考,每首诗或明或暗,景情交织,在最后几句峰回路转,狂风骤雨一般震撼你,甚至让你感到隐隐约约的疼痛,这便是他诗歌最强大的力量。而将这一切特点和技巧点石成金的,是他深藏于骨子里对祖国的忠诚、融入血脉的对自然的敬畏以及对自由平等博爱的追求。

他的诗,是他所有吃进去的东西被血与火淬炼后捧出的丹。因此,欧阳斌所有的文字,都是他自己,也几乎都有阳光、土地、花朵和大海的气息,自然、炙热、幽默、智慧,悲而不戚,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语言:像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

在文学创作中,语言是通达艺术的阶梯,记录着心灵的足迹,与思考同时存在。它反对语言单纯的通讯性质,那些仅有实用性、史料性等功能而不具备审美功能的文章,显然应该被排斥在诗歌之外。

欧阳斌活蹦乱跳的诗歌语言是他怀揣的一柄短刃,给予他纵横捭阖左冲右突的实力,像《射雕英雄传》里的曲灵风一样,转眼间出手劈空掌,这是比勤奋更加难以对抗的力量。这个特点在《深爱张家界---山水人文篇》一书尤为突出,224篇诗歌中,从3001座山峰写到800条水,从珙桐写到猴子,从春天写到夏天,从东线写到西南北线,从山水写到人文,从绿色写到红色,可以说写尽了张家界9533平方公里的自然风光和人文。从他的鲜活的文字里,你可以快速地阅读张家界并爱上张家界,在他身上看得见文学的汪洋恣肆和抵达远方的能力。他的语言和写法体现了一定的先锋性和实验意识,是有意和传统的表述“作对”,从而完成自己丰富的艺术想象。比如在《烟雨张家界》中,全诗分为四个章节,即云雾烟雨,作者就是通过这种具象的描述将武陵源的云和峰林的仙气飘飘的意境形象地表达出来,又以拟人、夸张、排比、比喻等多种修辞手法,让读者自觉地跟随他的叙述进入“动感地带”,纵情山水,一路清风明月。

浪漫主义是欧阳斌诗歌的第二个突出特点。他的诗意像瀑布一样奔腾在每座山峰上,在四季花开里,在桑植民歌里,在吊脚楼村庄里,在热烈的茅古斯中,在扶贫村的褶皱里,也在纵横捭阖的哲思里……让人读来远离世俗繁琐,有种世外桃源的清新感,同时他又给文字赋以刀劈斧砍的力量,让你读后有种痛快淋漓的酣畅感。《武陵源告诉你》以“石可以这样长”“水可以这样流”“云可以这样飘”“树可以这样绿”为分主题,用非常灵动的语言将武陵源经典山水推到读者眼前。在武陵源,仰视那三千奇峰∕你会看到奇峰上那一点点绿∕那是大自然留在奇峰上的诗句∕只有白云才配将它们发表∕只有雄鹰才配将它们朗诵∕只有太阳与月亮才配成为它们精彩的标点∕再比如《三姐妹峰》:这样的三姐妹∕成长花了一亿年∕着装花了一亿年∕描个眉又是一亿年∕现在,她们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立在武陵源∕她们在等人∕兄弟,千万别高估了自己∕她们在等的∕显然不是我们 ……这样的夸张、拟人化的语言、日常生活化的设想和幽默感给诗歌注入新鲜的血液,生动而不僵硬,清晰而不晦涩。

纵观他的诗歌写作,叙事诗相对更多一些,一首诗里有人物塑造、有矛盾冲突、有咀嚼后的箴言,需要他很强的语言驾驭能力和提炼生活的能力。他常常以景物寓喻,以静物寓喻,以动态寓喻,寓情于景于物,托物言情言志。比如《采药老人》: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贪欲∕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争斗∕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痴迷∕一定还有一种药,他还没有采到∕否则,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疼痛∕否则,这个老人不会背着药篓∕在张家界站了三亿八千万年∕还不回首。将“采药老人”拟人化,采药来治疗“人间的贪欲”,可是“还没有采到”“人间有那么多疼痛”,可贪欲已“病入膏肓”,“采药老人背着药篓在张家界站了三亿八千万年”,采到还是没有采到?诗歌像《边城》一样,用了个开放性的结尾:“还不回首。”明天或许会采到,或许永远采不到。他的点评古人和今人系列,以及植物辞、动物辞系列诗歌中,除了塑造人物形象、铺垫故事细节外,还有独具慧眼的结论,让读者拍案叫绝。尤其是用14首诗歌演绎的14个词牌名,语言精怪,想象奇特,出其不意。

先看看《忆江南》结尾:唯独这一个“忆”字会让人陡然心酸、甚至心疼∕会让人想到,这么美好的江南∕原来也是有别离的∕原来也是要飞的∕也是易碎的。江南本来就意味着浪漫,经他的诗手一拨动,便有了惆怅、酸楚和崩裂的画面,便有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意境。

再读读《如梦令》: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听风的命令,听雨的命令∕听花的命令,听叶的命令∕听梦的命令∕却不喜欢听人的命令……这些发命令的主人是风和雨,是花和梦,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是不可思议的温柔。但这群人唯独不喜欢看似宅心仁厚却残酷无情的人向自己发命令。他们像竹林七贤一样,崇尚自然,返璞归真,不畏权势,不惧礼法,“放浪于形骸之外”,这种飘逸洒脱的风神气韵恰与欧阳斌纵马江湖的“侠客”主张不谋而合,给这个物质至上的时代加涂了一层明丽潇洒的色彩。

欧阳斌的观察和体悟之所以让我们感觉到他诗歌的独到特质,正是依靠“语言”来完成的。他重视意象的运用的匹配,如飘洒的“白雪”,变换的“繁花”,忠贞的“梅花”,“灯”寓喻希望,均带着一定的“洁白”“光芒”与“明亮”,披上一抹“红色”“温暖”“纯洁”的色彩,充满力量,展示人们对世界的热情与美好憧憬。而流淌在他骨子里的浪漫主义血脉无所不在,他成功地以现代手法和现代语言营造出了浪漫的世外桃源胜境。

故乡:镌刻在骨子里的深情

出生于1965年的欧阳斌,9年是在故乡衡南古山随母亲度过;10年随父亲到衡南东阳读书;12年是在南岳工作;18年在长沙工作;8年是在张家界工作。这些也构成他诗歌的时间线索。

欧阳斌并不是天生爱好文学,用他自己的话说“讨厌在学校读书”,这种境况延续到他考取衡阳供销学校。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一篇文章被老师作为范文在全班朗读,他才第一次感受到文字带给他的自信和尊严。事实上那是一篇并不成熟的短文,文字里充满了叙述的青涩和表面的呐喊,然而正是这个契机开启了他的文学梦。后来他陆续有作品发表,就像家乡的小溪水一样,在低处呈现出自我生动的状态,慢慢地河面开阔,最后汇入浪涛激流,不动声色地朝着大江大河的远方流淌。

在他的诗歌世界里,村庄无疑是他叙述的核心。而作为一个从世俗定义上“走出”农村的“乡下人”,他的回望里充满了浓郁的原乡意识,村庄、河流、碾房、牛粪、水井、守夜、寺庙、和尚……词语组合的怀乡道路,隐约闪现旧时故土的面貌。他对亲人的热爱集中在《深爱张家界---情义无价》里,因为母亲的名字中有个“桃”字,欧阳斌便将自己命名为“桃的孩子”,写了近200首以桃为主题的诗歌。很难想象,一颗简单的桃树为什么能引发出这么纷繁而深情的思绪,足见他的母亲在他的情感世界里有着多么重要的位置。还有他的爷爷、父亲、叔叔、老师、同学,以及水碾、蓑衣、十八匠等,文字都可以带你回到那个时代,像是读者自己与过去重逢,倍感亲切的同时又生出无限感慨。

当然,一切记忆都会遭到时间的篡改,他所能做的便是满怀深情地去对那些琐碎的片段进行记忆修复。《爷爷》《叔叔》《故乡又清明》《古山》《喊山》《又忆故乡》《少年恋歌》等等,这些诗意而饱满的标题,携带村庄的体温和味道,被文字种植在阅读的路边,呈现一派清新和葱绿。而南岳则是连接故乡的脐带,仅《南岳组诗》就有200多首。他自己则是一只飞来飞去的“大雁”。许多年过去,他依然在梦里寻找精神的乌托邦,理想的桃花源,而更多更实际的便是寻找一个个生息繁衍的村寨田园。众人何尝不是如此呢?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精神故乡,无论生活的脚步迈出多远,始终都无法离开那个“以母亲的名义不断接纳回归的孩子”的故土家园。因此可以说,欧阳斌文字里的村庄,既是他独自的个体的村庄,也是大众的广义的村庄,是每个人的心灵皈依的村庄。这村庄,有苦涩,有磨难,有疼痛,有泪水,同时也有欢悦,有甜蜜,有梦想,有笑声。欧阳斌的“故乡”与他始终近在咫尺。然而,在现实的舞台上,今日的村庄早已不是昨日的村庄,村庄早已物是人非了。他所书写的村庄已不是记忆中真实的村庄,他笔下的同学已不是昨日的同学。那些流淌着作者心灵体温的文字,不过是抵达昨日一封怀旧的信函,不过是作者心灵深处无限的留恋和缅怀而已。对一个热爱故乡的人,这就已经足够。

直到2015年,组织将他调往张家界市任分管旅游的副市长,他来到了澧水边。 张家界成为他的第二故乡。享誉全球的旅游胜地,拥有世界自然遗产、全球首批世界地质公园、世界“张家界地貌”命名地、中国第一个国家森林公园、国家首批5A级旅游景区、全国文明风景名胜区“六张金色名片”,“梦幻仙境”武陵源、“武陵之魂”天门山、“云天飞渡”大峡谷、“百里画廊”茅岩河”、“天空之城”七星山、“联合国人与生物圈观测站”张家界八大公山等300多个景区景点。拥有世界级、国家级保护地12处;动植物种类是整个欧洲的1.5倍。打造有魅力湘西、天门狐仙、宋城天下情、遇见大庸等演艺大戏。桑植民歌、大庸阳戏、慈利板板龙、高花灯、茅古斯、打溜子、傩愿戏等818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民俗文化中的“活化石”。武陵源区由于“养在深闺人未识”,积蓄了得天独厚的生态文化资源。所辖区域底色是红色,红色故事众多,红色人物辈出,红色文化深厚,是湘鄂川黔根据地所在地,也是贺龙元帅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桑植所辖区域曾是红二六方面军的出发地。欧阳斌从这些民族文化中吸取营养的同时,又不断咀嚼,最后变成张家界特色的山水和人文系列呈现给读者,让人感受到不一样的文化魅力。欧阳斌的诗歌里对这些“代表性事物”几乎都有呈现,或带读者寻觅自然、品类万物,感受万类霜天竞自由的自在与和谐;或带你穿越苍莽林海、探究大自然的奥妙与神奇;或带你到万福温泉、江垭温泉小憩,去民宿客栈梓山漫居、五号山谷等寻觅一段静谧时光;或带你感悟信仰的力量以及砥砺初心为人民的家国情怀。

欧阳斌写张家界有些类同苏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他带着一腔热爱,满怀豁达,每天都写,每事都写,而且从不雷同。最有代表性的是《一封来自张家界的风景请柬》:

我有奇峰三千,∕像三千根青翠的竹笋∕已育了三亿八千万年,纯天然∕我有秀水八百,∕像八百坛醇香的好酒∕已酿了三亿八千万年,味正浓……我摆的是山水与文化的盛宴,∕开的是流水席∕白天不散,晚上不断∕已经开了三亿八千万年,∕还要再开三亿八千万年∕这样的盛宴怎能没有你,∕这样的盛宴你怎能不来∕呵呵,你来就逮,∕你来就上菜,你来就开怀∕请柬就此送达,我们约定:∕联络暗号——∕因为风光因为爱∕联络地点——∕两县两区9500平方公里的每一寸土地∕我们再约定——∕不见不散,不醉不罢休,一醉千年友∕敬邀者:张家界

这首诗既是推介张家界的景点,又是一封热情洋溢的邀约,大气中见豪迈,浪漫里透潇洒,实际而不空洞,热烈而不媚俗。

“促销东南亚”,他这样《叫卖》:别以为我两手空空∕我心里装着三千奇峰∕别以为我文文静静∕我血液里流着八百秀水∕别以为我顶着一个副市长的头衔不敢叫卖∕为了张家界,为了我那平时默不作声的山与水∕我早就豁出去了,我愿扯着嗓子大声叫喊∕让世界都听见。 再看看他为了给张家界《招商》:推介推介再推介∕陪同陪同再陪同∕不是我羡慕资本,是发展急需资本……来:为我们的合作干杯∕这三年,有人笑我,说我像打了鸡血∕这“鸡血”的成份半是信仰半是职责。无论是叫卖还是招商,欧阳斌献了时间、精力、智慧,更是献出了自己脆弱的肠胃甚至尊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因为分管旅游,他长期到景区调研、对外推介旅游,长期接待来张家界的客人,因此他“同一个风景看一百遍”。但源于对张家界的深爱,“同一个风景看一百遍∕就好像同一个人爱一百年∕都不会烦”。作为旅游大旗的擎举者,欧阳斌的理想是努力为张家界喊出一片繁荣。事实上,他从来张家界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拼尽全力地摇旗呐喊,费尽心力地“铁腕治旅”,创造性开展“旅游营销”,尤其是2020年疫情期间“一封致游客的信”成为旅游界的营销经典范本。为提升旅游品味,他高举旅游文学大旗,举办了很多场开放型的文化交流活动,尤其是亲自挂帅举办了五届张家界国际诗歌节,全国各地的著名诗人、评论家和外国友人等来参加,两百余家国内主流媒体及国外知名媒体予以报道,这对推介张家界旅游影响是巨大的。借助张家界三千奇峰资源,开展了与《人民文学》《星星》诗刊、《中国作家》《民族文学》《散文选刊》联合主办的各类笔会,在张家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诗歌作者群的同时,也形成了全国宣传张家界的庞大诗歌作者群。他自己想象着精神构筑的远方向他招手,每天都乐此不疲,永不停歇。

高强度的工作使他的身体常常过度消耗,他在《密谋》中写道:肌肉跟肌肉密谋∕骨骼跟骨骼商量∕器官跟器官串通∕终于,它们协商一致∕以感冒的方式向老欧兵谏∕逼老欧休息∕大敌己去,硝烟不再∕老欧说,你们这帮家伙还不错∕支撑着老欧东奔西跑∕现在,你们以感冒的方式劝老欧休息∕老欧只有两个字:从了∕可是,转眼∕老欧又忙去了

欧阳斌对故乡的爱像大海一样奔腾不息。他深爱故乡衡阳,在离开衡阳之前,写过300多首关于衡阳的诗,到长沙后再写衡阳,2015年调到张家界后依然还在不停地写衡阳,字里行间,深情款款,读来莫不被他的乡愁深深打动。这些收录在《深爱——情义无价》。这乡愁中,更表现在他和孙女欧阳佩妮互动的“妮画我赞”,其绵绵情意、默契懂得、无限想象,让人大开眼界,统一收录在《深爱——妮画我赞》中。当然他也爱湖南,在湖南省旅游局工作15年,又在省纪委工作3年,这期间他踏遍了14个市州,了解了很多人文历史,写了400多首诗歌汇集成《最美湖南》出版。

当然他更是爱国的,在党旗下,在党的历史重要转折点,在一切红色的旧址,他都会以写长诗的方式祭奠历史。 他崇拜英雄人物,从古写到今,从文人写到武将,从君王写到百姓,可谓厚积薄发,读者可以从中吸取很多历史精髓。尤其是他满含深情为毛主席写了上百首诗歌,相当于一部《中国近代史词典》,很有感染力,让人读来落泪。很自然地,他对祖国的热爱、对工作的热爱、对集体的热爱、对人民的热爱、对同事和朋友的热爱都是发乎于心,他在《牢记一个日子》写道:牢记一个日子∕不是因为这个国家现在的强大∕而是因为这个国家曾经的懦弱∕懦弱就会打……七月七日,我要让我的子孙代代相传∕一九三七年的这一天∕日本,一俗称倭的民族∕他的子弹射向我们贫穷的母亲∕射向了我们伟大的中国。像这样的诗歌还有很多首,编辑在《深爱——行吟中国》一书里。读者能深刻感受到他的家国情怀,他也将忠诚、勇敢、责任和慈悲传递给读者。在他的诗歌世界里,每个事物都是庄重和神圣的,是被生命的火烧过的,自带温度和光亮。

思考:像小猎刀一样峰回路转

作品的美学价值,便是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诗歌是一种注重心灵性、艺术性、思想性的文学艺术形式。欧阳斌诗歌真正可贵的,除了他比干剖心的赤子情怀、将诸多现代诗歌手法与汉语言创造性的结合外,便是他深遂的哲学思维。他的很多诗歌很短,但在简朴的文字背后蕴涵着许多智慧。

哲学思维的第一种来源是源自他骨子里的侠客精神。《侠》是欧阳斌精神世界的高度概括。在南岳工作12年,让他有机会常常往返于南岳寺庙,深受儒释道的浸染,渴望成为仗剑天涯的侠客便是他的精神向往:“很小的时候,听村里老人讲侠的故事,是心中之侠的播种阶段;年龄稍大,囫囵吞枣读金庸、读古龙、读有侠的小说,是心中之侠的孕育阶段;然后,看有侠的电影电视,是心中之侠的成形阶段;再然后,有意识地研究侠、模仿侠、把侠的精神铸入自己的血脉自己的人生,是心中之侠的聚神阶段。”我的理解是,“侠”对欧阳斌来说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意象,诗歌上的追求,更是一种精神的自我实现。欧阳斌9岁前,一直跟随母亲生活,过得闲云野鹤;9岁后,母亲病逝,这给他带来无尽悲伤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身边同龄人的轻视。也就是在这个反抗的过程中,欧阳斌变成了远近闻名的“用拳头说话的人”。他渴望自己成为心中完美的侠客,“面瘦个高骨硬,衣衫不整但洁而精神,一人一马一剑走天下,遇贼杀贼,遇魔擒魔,无往不胜,无坚不攻。”最好有个神雕侠女伴随左右,这样男与女,阴与阳、刚在柔成全一种大美。他认为:“侠可以穷、可以贱,但不可辱;侠可以老、可以病,但不可谩。侠心里藏着忠——对国家的忠,对朋友的忠,对爱人的忠。侠心里藏着义——不欺弱怕强、不欺下怕上,不背信失诺。将忠义将诚信当作了自己的信条,宁死不屈,宁折勿弯,童叟无欺。”这些君子风范成为他生活的信条。他深知弱小的人类与强大的自然亘古以来都在抗争,但他始终相信可以消灭的是肉体,不可以征服的是意志和精神。这种侠客精神来自传统文化的精髓,让他的诗歌充满了浩然正气,也让读者感受到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

哲学思维的第二种来源便是哲学书。欧阳斌小时候不爱读书,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爱读他喜欢的书。初三那年,跟他要好的一个女同学搬家去外地,临行前特别将很多书留给了他,不仅有《水浒传》《小五义》《三侠五义》《红楼梦》等名著,竟然还有《中国哲学史》和《中国通史》。他一头扎进去,不仅对历史开始有所了解,对人性、哲学和西方理念都开始有了新的认识与主动的汲取,因此,他的潜意识开始觉醒,加上他与生俱来的敏感细腻,让他渐渐学会了独立思考。在他身体里,最充沛的两个字是悲悯,是对整个人类的苦难的悲悯,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恶,没有什么是不可宽恕,所有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有它太深太深的源头,这就是命运。在强悍的命运面前,人不过是一只太渺小的蚂蚁。但是接受命运不等于任命运摆布,必须顺应命运的同时与命运抗争。和很多先锋诗人一样,他这种具有悲情和使命的反抗思想几乎浸透他所有的诗歌,他渴望人性的光辉,渴望民族性格与生命意识的自我更新,渴望重建人类家园的屋顶,但区别于他人的是,他在认知问题和解决问题上独到的见解是他最突出的诗歌符号,不可模仿和复制。

哲学思维的第三个来源便是他日复一日地观察生活,然后淬炼成钢。当下作家们的写作很大程度上恰恰是对生活缺乏耐心的观察和体验,总是停留在公众层面的“认识”之上,停留在外部的观察和整体叙述层面,无法观察到生活的“原生态”,因此也就无法写到内核和写出个性。欧阳斌秉承“真实是艺术的生命”“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原则,抛弃文人趣味,直接关注生命本身。他真实地记录生活,又对生活做高度集中的艺术概括,以冷峻的思考在现实与历史之间追问,歌颂光明和美。他借《哲学》解读哲学:你突然崇拜起我来∕说要跟我学哲学∕我说哲学不用学,哪里都有∕你说,真的吗∕我说,你站在地上往上看∕依次是树、屋、鸟、云∕最后是辽阔的天空,这是向上的哲学∕而从你站着的地面往下探∕会有水、草、蚂蚁、蚯蚓、土、石∕再往下探,在地球的深处∕是沉默的火焰∕这越上越空,越下越热的层次就是哲学∕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原形∕而上与下,看似对立∕却互相依存∕也是哲学。他将十分抽象的哲学完全生活化,以大地为界,分为三个世界,天空、大地和地球深处,还归结为“越上越空,越下越热”,最后是天堂地狱和人间。再者,他在《饭·非局》写到:如果那些聚会都是局∕都是功名利禄在酒中荡漾∕都是明争暗斗在汤中沉浮∕那样的聚会我宁愿不去∕人可以不高大、不深沉∕但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肠胃∕当炮灰 。写出了他对功名利禄和明争暗斗的厌恶和抵抗。我己经厌烦了自己是一枚棋∕也厌烦了将别人视为一枚棋∕如果连吃饭都成了局∕如果锅碗瓢盆都成了棋∕美食都成了博弈的工具∕那多乏味”表达自己绝不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的决心,同时也表达了尊重别人的胸襟。语言别致,读来有嚼头。

《套娃》是一首很有思考的诗:我小心翼翼地揭开套娃∕一层,两层,三层∕居然有七层甚至更多∕不管有多少层∕最核心的一定是那个小小的人儿∕那个小小的人儿才是本我、真我∕生命的真实过程,其实就是一层一层∕为那个小小的人儿盖上外套的过程∕不同的是——∕有的人外面盖的与里面有的一致∕有的人并不一致∕有的人永远记着那个小人儿∕有的人早就忘了∕所谓修炼,就是那些记着的人∕企图借助内力,将外面的盖一层层取掉∕露出小人儿,或者活回小人儿的过程

对很多人来说,人的一生就是穷尽所能将自己包装成最完美的形象,然而却不是真实的自己。欧阳斌一生都在“修炼”自己,褪去外在的繁华,露出本真,“活回小人儿”。这对所有的成人来说,是需要壮士断臂的勇气的。

他的关于哲理的诗歌,依然带着浪漫主义的情怀。比如看见马克思塑像,他这样纪实:……那天,他的肩上依偎着一只小鸟∕他的头上行走着一朵乌云……那天的小鸟有点像他的人民∕那天的乌云有点像他的仇敌∕那天的阳光有点像他坚定的理想和主义。小鸟、乌云、阳光都被赋予了特别的含义,让人读起来又庄重又诙谐有趣。

在大量哲理短诗中,欧阳斌做到了虚实结合,如果寓意较玄奥,意象与表述会较实;如果寓意较显,意象和表述会较虚。但他的大诗,构筑的是双重的世界,玄而又玄,却又具体细微。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诗中的寓意与象征几乎无处不在,欧阳斌凭借激情、责任、勇气和爱,以打造史诗的气魄,勇敢地挑战着人们对诗歌的审美习惯。这些穷极思考的好诗多集中在《深爱——老欧悟道》这本书里。哲学指导他写诗的同时,也教会了他怎么认知世界,怎么与世界和解,因此他曾自信地说:“我的世界没有敌人。”孔子说:“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欧阳斌正是这样践行着君子风范,这种人格力量让他得以顺利推进工作的同时也聚集了优秀的人脉。

情诗:每一首都是跳舞的红蜻蜓

对一个编辑来说,一本书的最大惊喜莫过于你真的爱上了这本书。欧阳斌的诗歌如果按400页每本计算的,选择下来足够出18本书。曾经他按照每本400首诗歌编辑了8本,最让我喜欢的便是《深爱——两地书》。在我看来,相比席慕蓉、汪国真、舒婷、北岛等诗人的爱情诗,欧阳斌的爱情诗更接地气,你会感觉到每首诗的场景都很熟悉,那种甜美的体会也是唾手可得,关键是那种从青丝到白发还在“你依我浓”的双向奔赴的爱,像一个完美的神话存在,让人感叹不已。这些爱情诗像毒药,会让人甜蜜地迷失。

欧阳斌的童年是孤独的,看似顺利的坦途,却充满艰辛坎坷。他在《诗人沿途的秘密》记录了他的历程:两岁时,奶奶离去,我是懵懂的∕九岁时,母亲离去,我己知痛∕十七岁时,爷爷离去,我已有悟∕三十岁时,父亲离去,我几近顿悟——世上许多美好的人与物∕不是你想留就能留得住的∕最好的选择是在拥有时珍惜。而改变他情感世界的是他爱人在他生命中的出现。那是他永远刻在心里的日子。当他从南岳出来,他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税务制服、戴着帽子的女孩子在牌楼边一蹦一跳,就在那一刻,欧阳斌就爱上了她,半年后两人结婚,从此两人的世界再没有过别人。他记载在《关于爱情》里:“很多人已经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还是相信∕因为我的爱情就是一见钟情∕很多人已经不相信相敬如宾∕但我还是相信∕因为和夫人一直相敬如宾∕很多人已经不相信白头到老∕但我还是相信∕因为我们的头发已经变白∕我们的爱情却依然年轻”。他用诗记录了《那一天》:“是的,时间不早不晚∕那一天,我们刚好遇见∕青春的我遇见青春的你∕纯真的我遇见纯真的你∕羞涩的我遇见羞涩的你∕只是,你的羞涩比我的羞涩∕稍许多了一点点,否则∕你的目光遇到我的目光∕你就不会转过头去∕我就不会怀揣一颗卟嗵卟嗵直跳的心∕跟在你的后面∕这一跟就已是三十年∕这一跟就是一生∕那一天是缘,这一生的岁月是分∕那一眼是缘,这一生的相守是分”。他还用很多经典的语言诠释他对爱的矢志不渝:“有缘人终会有缘,看一眼便越千年/回一眸就是一生”。“世上的花有千万朵,万花皆美,万花迷人∕我能摘的只有你一朵/我,宁负苍天不负你∕世上的树有千万棵∕万树挺拔,万树可依∕你能伴的只有我一棵∕你,宁负自己不负我”。

他的爱情诗歌,全来自庸常的生活。然而能从每一天的庸常中写出上千首爱情诗,纵观中外古今却没有一个人做到,要么败于终成眷属后的平淡,要么死于相爱无果的无奈。但欧阳斌却是真正做到了。读他的每一首爱情诗,同样的做饭、喝酒、洗衣、想念,同样的散步、生气、睡觉,却在这里找到绵绵不绝的绝不雷同的甜蜜的味道。

比如:《左手.右手》:一个人的夜晚∕……一会儿,左手悄悄地伸出∕抱住我的左脑袋∕右手哪肯罢休∕也立即伸出,抱住我的右脑袋∕每一晚,我都是在这种左环右抱中睡去∕成了梦中的王,梦中∕我一会儿想象着左手是我右手是你∕一会儿又想象着左手是你右手是我∕我们,偶尔也斗斗嘴,何曾有过真正的生气∕我们,现在虽然生活在两地∕何曾有过片刻心的分离。在看似普通的日常里,每个字都在传递着一个少年维特的炽热情感。

再比如《怀揣一片银杏》:高铁上,我的手悄悄伸进口袋∕摸了摸那片银杏∕会议中,我的手悄悄伸进口袋∕又摸了摸那片银杏∕我只是在四周无人的时候∕才会将那片银杏拿出来,细品慢赏∕我只是在散步的时候∕才会手持那片银杏,吹起欢快的口哨∕因为口袋里装着一片银杏∕我今天脾气大好∕因为口袋里装着一片银杏∕我今天碰到谁都想写诗∕因为那片银杏是你昨天的赠品∕我就把它当作了一块碧玉、一块黄金∕贴在胸口,秘不示人。

这些调皮淘气的、动感甜蜜的、欲擒故纵的、风情万种的、百转千回的、缠绵悱恻的词语,贵在鲜活灵动。表达中蕴含一种无形的力量和动感,使陈旧的画面鲜活,使静止的物象跳跃,使暗淡的颜色明亮,使悲伤的人开怀,甚至能令死去的物体重生,一首诗歌的表达能达到这点,又怎能不令读者喜欢和动容?如果两人没有足够的情感浓度,仅凭想象,花儿开得再美,喝再多的酒,照着再昏黄的灯光,听着再悠扬的笛声也写不出这样瑰丽的文字的。

古今中外很多作家写爱情故事最美好的结局是终成眷属,随即便戛然而止,但欧阳斌打破了这个桎梏,用忠贞创造了一个传奇。你随便读他的诗,《夜》《白发》《是谁在催我十二点之前睡觉》《定制服务》《探亲》《思念》《专属一个人的浅唱低吟》……每一篇都是被情感的高温炉子烧烤过,像上釉的青花瓷,给人惊艳。双向奔赴的爱让他十分珍惜,因此“如果时间宽容了我们……让我们像两棵树慢慢变老又慢慢变青……我就准备返老还童,再变成一个孩子,或者一个傻子,还是在南岳那个牌楼的旁边等你∕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想到如果有来生”,“下辈子我们换换”,让女人“也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很意外这些情诗的意境,每个细致的句子像一幅幅打开的画面,由远及近,或由近及远,有形和无形,能看得见的物体和画面和看不见的哲思和禅意,让人阅读轻快,优美,醇厚,回味悠长。

当然这些假想终归是虚幻,他借《老了》一诗将这份三生三世风雨和岁月都斩不断的情缘带回到现实:尽管我们很避讳谈论老∕还是在不可避免地变老∕白发是实证∕我说,等还老一点点∕我就会回到你身边∕做你在家的牛郎,挑水、种菜∕不想工作,只享生活∕再老一点点,趁着行走还方便∕我就带你满世界去旅游∕我要用千金买你在山水间的笑颜∕让人注目让人羡慕∕还再老一点点,我们都走不动了∕我就陪你坐在屋檐下晒大阳∕一晒,就是一天∕继续往下老呢,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在这人间消失∕我们会化蝶归去∕却因还恋着人间,归去又回来∕成为一对新鸳鸯。这些简单易懂的文字,这些鸡毛蒜皮的瞬间,被他注入了爱情后诗歌便有了甜蜜的味道;他又以诗歌喂养爱情,爱情便更有了忠贞和永恒。让人确信“心上有个人,才能活下去”。日子在相似的循环中偷偷地物换星移,却因为有爱不会让人感到孤独和绝望。年华老去又如何?那只是天地万物必然的经历。“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惟有不可救药地珍惜当下,和爱人一点点地成熟也一点点地老去便是人生最好的皈依。

欧阳斌每天往返于纷繁的世俗现场,会场和酒局,城市或乡村或景区,让他无法逃避工作带来的搅扰和干预,而这个时候,爱人便成为他抵御外界的秘密武器,让他回到安宁。他用写两地书的方式建筑内心宫殿,在他的心灵世界构筑起另一个人类向往的世界,把这么多这么深的感情交给文字,给人们展开一个爱情的童话,让人确信“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真实存在的,人们在贪婪地获取着物质的同时,仍然要对爱情保留最后的信仰。这种经历有些类似黄永玉,从见张梅溪的第一面起,73年风雨相随,相爱如磐。

50多年的生活工作,谁不是尝尽百味?但欧阳斌从来都是往前看,并且充满了感恩:平台很重要∕没有琴,再高明的琴手也奏不出好的音乐∕没有棋,再睿智的棋手也下不出妙的棋局∕没有纸,再大牌的画家也画不出美的图画∕没有球场,再伟大的球员也只能望球兴叹∕想到我是如此普通又是如此幸运,年过半百之后∕居然能够得一块宽达9500平方公里的山水任我挥洒∕三年来,对于委派我的组织、接纳我的人民∕我始终心存感恩∕对于天天身处其中的三千奇峰、八百秀水∕我始终心存感恩。

这个时候,欧阳斌不仅仅是一个会歌吟的诗人,更是一个懂得知足常乐的高人。

夜读:999只信鸽飞向远方

最初读欧阳斌,是原创文字带来的奇妙感受,温厚纯净,却耳目一新。同样简单的字句,在他的笔下仿佛被施了魔法,寥寥几行,便深入骨髓,带你进入一个干净的世界,那些寻常事物静静地放着光。文字极其精炼,如同锻打后的纯金,没有很多现代诗歌的铺排、虚假与晦涩。他仿佛如徐霞客一样在奇山异水间行走,又如苏东坡一样虽放逐天涯,却狂放不羁。

读过一段时间后发现,欧阳斌的诗歌魅力在于那些神秘的象征与比喻,童话般的想象,朴素温厚的乡土气息,哀而不伤的细腻情感,抒情与画面相结合,字句打破常规组合,通感广泛运用,融合口语的亲切、歌谣的梦幻、俳句的哲思,形成虚实结合的节奏感。最常读的时刻是深夜。翻开他的诗,仿佛一座安宁的灯塔,带你静静向过去回望,找得到魏晋时代的影子,或向前瞭望,又找得见星辰大海。有趣的是,不同时期读同一首诗,理解和感受又不相同。这时读者便能清楚地感受到时光的流逝。

最近再读他的诗歌,发现无论语言的特点、文字的温暖与诗意、突如其来的转折结尾和思想的境界,在当代诗人中已经独树一帜。他崇尚博爱的人性,主张开放包容,提倡平等和悲悯,并身体力行,因此他在张家界甚至整个诗歌界留下了良好的口碑。

张家界有两个有影响力的诗人,一个是欧阳斌,一个是刘年。他们可以互为补充。他们的诗歌都饱含着思想感情与丰富的想象,语言生动而形象性强,具有鲜明的节奏,和谐的音韵,富于音乐美和结构形式的美。他们的诗歌都有救赎灵魂、反观现实、正视自身,慰藉苦难的心灵的功能。区别在于他们都有着一样的浪漫,也有着骨子里的悲悯,但相比较而言,刘年的浪漫是唐吉坷德式的,他的悲悯更多是悲剧性的、愤懑的、个人的。他像一个外科医生,总爱探秘人性中深的活着的本质。他喜欢直面人性时的那种快感,因为真实。刘年四十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饱受了太多的坎坷、太多的屈辱、太多的迫不得已,因此他很厌恶繁文缛节,于是他便迷恋着这文字中的一缕真实,有时候真实得近于血腥。这导致他在真实的生活中几乎不顾及形式和面子,直达要说的主题,他要的只是那一点点核里的东西。他喜欢人与人之间那点最微妙最真实的关系,对手的,亲人的,知己的,情人的,他残酷地温情地,有时候流着泪写他们,写他们内心里最苍凉最温暖最卑微最执着的东西,内心里一直想表达的却是哪怕一点温情,一点懂得,尤其是肝胆相照、以命相许的爱情。他的用字非常精准,仿佛手术刀一样,轻轻切开伤口,看得见流血,却又能在下一秒三下五除二缝合伤口,不留痕迹。尤其是他惜字如金,却能用非常短的几句诗讲完一个长篇小说的故事,在引领着当代诗风的同时,也创造了当今诗坛的一个奇迹。

而欧阳斌的悲悯是整个人类的、豁达的、侠客的、拥有乐观主义精神的。诗歌主题宽泛,天空大地海洋人类动物植物,无所不包;同时仕途给了他更高的视野、更强的力量去表达自己,让他的诗有足够的宽度、深度和高度,并通过他的诗歌传递给读者绵绵不尽的温暖、豁达的生活态度,唤醒读者蕴藏的勇气。但欧阳斌诗歌的不足恰好是刘年的长项,他的有些诗歌的语言过于随意,缺乏认真打磨,所谓“大道易简,简易纷繁”。

新时期诗歌沿着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两条道路发展,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出现了多元化的趋势,出现了“边缘化”和“个人化”写作趋势,让诗歌回到了自身。期间出现四个高潮:“归来诗人”的创作、新现实主义诗歌、“朦胧诗”和“第三代诗”。但近十年来,不断受到一些狭隘固执的传统文学评论家的诟病和批判,诗歌逐渐走出了语言学缪斯的中心位置,走向了社会和生活边缘,从此成为“边缘文体” 。但我们不能忽视诗歌对文学的贡献。面对有些沉寂的湖水,欧阳斌勇敢地丢下一块石子,它激起的波澜是值得庆贺的。我们有理由相信,诗歌作为一种诗意化的题材,文体本身并不能承载太多的使命,但因为其语言、意境和韵律的魅力以及救赎灵魂、正视自身、慰藉苦难的作用而不可替代。

我很期望这样的一天:某一时刻,某个场景,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群人,你们在一本书、一册杂志、一个微信群、或者一张报纸里,与欧阳斌的文字偶然相遇,竟然找到了他乡遇故知的感动和快乐。那么,此时此刻,那个和文字一起端坐在纸背后的“我”,提前享受到了你们一样的感动和快乐。

2023-11-24

2023-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