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前，毛主席专机空勤员放下面子给外甥打工卖茶几
背景资料：
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毛主席的专用座机一直属于军事机密，其中毛主席最早使用、也曾有多个中央领导乘坐过的是一架伊尔-14型飞机，编号为4208，它是1956年由前苏联领导人送给毛主席的。1987年这架飞机“退役”到原中原航空公司，1992年按民航有关规定停飞，1994年被运到少林寺做展览。2000年，南方航空与原中原航空联合重组，这架飞机被运回南航河南分公司。由于这架飞机的动翼是亚麻布做的，经过几十年的风吹日晒，动翼已经损坏，因此，2001年南航河南分公司在不改变飞机原有结构和标志的前提下，对它进行了重新组装、修缮，并作为文物保存在新郑国际机场内。
2006年12月14日，这架毛主席专机被中国民航博物馆收藏、即将启运进京的消息见诸河南各大媒体，在众多看到这则消息的人群中，一个叫赵有林的中年男子激动得泪流满面。原来，赵有林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曾经在这架毛主席专机上担当过5年的飞行员！2007年1月，笔者在郑州市中博家具中心冠宇家具广场寻访到赵有林时，惊讶地发现这位昔日的飞行员如今居然是在给他的外甥看摊位卖茶几！20多年来赵有林有过怎样的生活经历？从享有荣耀的飞行员到普通打工者，他如何接受这巨大的人生落差？
自豪啊
农家好男儿做过毛主席专机飞行员
赵有林1954年10月（农历）出生在今河南省巩义市（县级市）芝田镇稍柴村一户农民家庭，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赵有林4岁时父亲不幸病故，那年他的弟弟尚不满周岁，是母亲后来含辛茹苦将5个儿女拉扯成人。由于家境的关系，又恰逢那个特殊的年代，赵有林读完初中便辍学回家务农了，直到1975年1月参军入伍。让赵有林感到十分骄傲的是从初中毕业到走进军营的4年间，他一个人从村子旁边的伊洛河里救起过18个遇险的孩子。
作为新兵，最初赵有林经过考试被分到北京沙河机场做飞机维修，基本上是边学边干。沙河机场是军用机场，停放的大部分是供中央领导人使用的专机，1975年7月，赵有林有幸被选调去做飞行员。为了当一名合格的飞行员，赵有林还跑了几趟医院，专门去修正长得不齐的牙齿。牙不齐，飞行在空中时呼吸会受影响，但因为赵有林身体、心理素质好，最终他是被破格录用的。
赵有林当兵照片
赵有林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登上飞机是1975年的7月7日，一走进机舱他就意识到自己将要驾驶的是毛泽东主席的专机，因为飞机客舱里不仅有一张宽大的矮床，前隔板右侧还悬挂着毛主席在该飞机上的一张办公照片。专机上设有五个飞行员，在驾驶室里，按分工分为：主驾驶员、副驾驶员、机械、领航、通讯。主驾驶员在前方左侧，副驾驶员在前方右侧，领航在左后侧，通讯在右后侧，机械居中。赵有林是其中的机械员。21岁的赵有林难抑内心的激动，他跟着师傅李自斌勤学苦练，两个月后便可以独立担当飞行任务了。
慢慢地，赵有林便熟悉了自己所驾驶飞机的“历史”。在沙河机场，这种伊尔-14运输机有6架，其中编号为4208和4202的两架归属中央专机团，赵有林驾驶的4208是前苏联领导人于1956年送给毛主席的专机。由于后来有更新更先进的机型供毛主席乘坐，到赵有林担任飞行员时，4208基本上是和4202轮换着飞往乌鲁木齐供新疆军区的首长们使用。而乘坐这架4208专机次数较多的，便是军区第一副司令员郑三生少将，郑三生的儿子郑刚还担任过副驾驶员。
之后的5年间，尽管4208专机驾驶室内的其他飞行人员不断调换，可赵有林一直在机械员的位置没动。5年的陪伴，赵有林一方面对飞机的机械系统已经相当熟悉，曾成功处理过飞行中的故障，受到嘉奖；另一方面他对这架毛主席专机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每次飞行出发时都是他提前到机舱里收拾、摆放物品，掌管着飞机的“钥匙”。然而遗憾的是，赵有林在1979年春天前往新疆执行飞行任务期间不幸落下了坐骨神经痛的毛病，久治未愈，不得不于1980年1月退伍，回到河南老家。临离开机场时，除了只有专机飞行员才能得到的那张毛主席办公照片复制件，赵有林一再要求，才被特批带走了4208专机上的1个茶杯作为留念。
赵有林（右）与战友合影
虽然部队上专门派人跟着赵有林回河南，协调当地民政部门给他优先安排工作，但最终未能如愿，赵有林还是从一名空军飞行员又变成了一个普通农民。不过赵有林曾经做过毛主席专机飞行员的经历还是引来家乡不少人的羡慕，要知道，当年全县和赵有林一同入伍的有140多人，只有赵有林获得了这样幸运的机会。然而命运似乎在捉弄人，回到稍柴村的赵有林因为身体的病痛，已经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生产队给他安排了份儿看护集体树林的活。至于那本应享受到的每月30斤的粮食供应等“待遇”都成了空谈，赵有林只能像以前一样挣工分吃饭。
1980年10月，赵有林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王淑珍结婚。王淑珍和赵有林同龄又是同村，1978年考入开封医专，1980年4月毕业，被分配到今新密市人民医院做护士。婚后赵有林跟随妻子来到医院，由于病痛随时可能发作，使得年仅26岁的他无法去找工作，只能“赋闲”在家。1982年10月大女儿赵甜甜出生后，一家三口人完全得靠王淑珍一人的工资生活，处境的艰难可想而知。为了生活，拥有大学学历的王淑珍被迫调回老家的乡镇卫生院，赵有林则只有在家带孩子。
时光荏苒，十年岁月转瞬即逝，赵有林先后带大了两个女儿，期间他的坐骨神经痛也是试用过中药、偏方、按摩等各种治疗方法，才稍有好转。1991年5月，已经成为芝田卫生院护士长的王淑珍第一次开口求了院长，赵有林才得以在医院找到活干。毕竟不是学医的，最终赵有林被安排到放射科操作X光机，这也算跟他当年“摆弄”过的飞机沾点边。一边跟妻子学些医学知识，一边自己认真钻研《放射摄影学》、《放射诊断学》，仅仅三个多月赵有林便把X光机摸透了，拍片、下诊断书，他一个人均能独立完成。后来的12年间，放射科的“赵大夫”几乎成了卫生院的“名人”，他的片子拍得好、诊断准确，甚至有时骨科大夫还要找他确认患者的病变部位。虽然放射科的效益连续多年都是卫生院最好的，可赵有林仍然只能做他的临时工，工资也就是从每月50元涨到他2003年离开医院时的380元。
幸福的一家人
无悔呀
昔日空军飞行员放下面子给外甥打工
赵有林也是个孝子。2003年春天，眼看患有老年痴呆症、年逾八旬的老母亲病情严重，他马上辞去了卫生院的工作，专心伺候在母亲床前。让赵有林作难的是，这一年二女儿赵卯琦正读高中，母亲的药费、女儿的学费不能只靠妻子一个人的工资吧？无奈之下，赵有林便在卫生院附近租了间房子卖布，这样以来他可以在忙活生意外抽出时间回家看望老母亲。但卖布的商店仅开了半年就因为不挣钱关门了，赵有林一下子茫然无措。好在妻子王淑珍理解他，劝他别再瞎折腾了，安心在家照顾母亲。
转眼又是一年。2005年的春节，赵有林过得很不是滋味，他叹息着对妻子说：“淑珍，我怎么琢磨自己也得找个活干，不能老呆在家里。卯琦快参加高考了，她成绩不错，肯定能考上大学，咱们要给她准备学费啊。再说这回咱母亲治病花了不少，又是你去借的钱……”“你那坐骨神经痛的老毛病前一段时间不是又犯了吗？可得注意着点，先别说工作的事。”王淑珍在一旁回应。随即她发觉丈夫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赶忙改口：“要不我给建峰说说，你去郑州给他帮忙也行。”
王淑珍当然了解丈夫，但她也有她的难处，她希望丈夫能找份合适的工作，却又时时担心他的病发作。自从赵有林退伍回乡，他因病没挣过一分钱，就是在到医院放射科上班时的工资也是直接交给妻子，根本没操心过这些钱够不够家里用。而王淑珍其实最为难管理这个家了，为了供两个女儿上学和给丈夫治病，一家人的生活什么时候都过得紧紧巴巴。大女儿赵甜甜3岁那年王淑珍非要拉着赵有林去北京，希望他曾经服役的部队能帮助解决医疗问题，可等真到了机场，赵有林死活不让妻子在领导面前提他的病，王淑珍怕丈夫错误理解成她是想把他这个“包袱”甩掉，便依了丈夫，回家后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这件事。说起来可能有人不相信，王淑珍尽管是大学毕业生，按医院工资表上的计划数额如今的月工资应该接近2000元，可医院的效益这几年大滑坡，连生存都很艰难，致使王淑珍这样的老职工每月实际领取的工资还不足500元，最困难的时候全医院职工半年没拿到一分钱工资。
王淑珍有个外甥叫程建峰，大学毕业后一直在郑州市与朋友合伙做家具生意，后来还建起了加工厂。“建峰这几年的生意是做得挺大，可他那里是加工大理石的，我能干啥？再说我这当姨夫的去给外甥打工，别人会怎么看？”听妻子提起来，赵有林觉得似乎不太妥当。等到程建峰来给他们拜年，王淑珍先是试探着问了问，没想到程建峰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只要姨夫他想得开，什么时候去都行，我那里不是还租有批发摊位吗？他身体不好，让他坐着接个电话，招待一下客户肯定没问题。”
当王淑珍把这个消息转而告诉赵有林时，赵有林一听这样“轻松”的活每月还能发500元工资，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要是这样过几天我就去！”话一说出口赵有林的神情又暗淡下来。是啊，自己已经50多岁了，外甥程建峰小时候可没少缠着他讲在毛主席专机上当飞行员的故事。特别是他每次说到自己“享受”过抽中华烟、吃自助餐、还能跟部队高级首长拉几句家常话时，小建峰都会露出十分羡慕的表情，边翻看着那些黑白照片，边问：“姨夫，这张是不是你在毛主席专机里照的？这个座位是不是毛主席坐过的？你穿飞行服的样子真神气，长大了我也要去当兵！”往事恍若云烟，程建峰也已过了而立之年，虽然因为是家里的独苗没有实现参军的梦想，但如今事业成功，比他这做姨夫的强多了。
2005年1月，在位于郑州市郑汴路上的中博家具中心冠宇家具广场内，出现了一位中年男营业员，他就是赵有林。一个月后，赵有林的母亲去世。半年后，程建峰与合伙人分开单干，他接手了这个摊位，主要经营大理石茶几，并做起了成都某品牌家具的郑州总代理，从此赵有林的名片也就印上了“经理”的头衔，工资涨到600元。赵有林做事仍然很认真，将各项业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自己不能做主的一定先“请示”外甥。来到郑州后，赵有林一直住在工厂的仓库里，每月除去必要的生活费用，也能给家里捎回去200多元。这让他备感欣慰，毕竟“拖累”妻子20多年，到现在才真正靠自己的劳动给家庭做出了一点贡献。可让赵有林感到惭愧的是，2005年夏天二女儿赵卯琦果真考上了本科重点院校辽宁大学，虽然有芝田镇政府、卫生院等部门给予了一定数额的奖励，还是凑不够一年的学费，最终还是王淑珍借了亲戚5000多元。
2006年春节前，赵有林回巩义老家帮妻子收拾房间，王淑珍无意中从一只皮箱内翻出丈夫在毛主席专机前和机舱里的一些照片。岁月催人老，黑白照片已经发黄，当年英俊帅气的飞行员今日也是鬓染微霜，还要拖着病体打工供女儿读大学。想起丈夫这些年的境遇，王淑珍心中陡起莫名之火，将几十张照片付之一炬，连那1个茶杯也一块儿扔掉了！
赵有林经营家具店时的办公照
惊回首
豪情犹在不念当年荣光只愿平淡生活
如果不是2006年12月14日毛主席专机启运北京的消息在媒体刊出，赵有林心中那扇尘封的记忆之门绝对不会再次打开。
那天早上赵有林一来到摊位整理完毕便等来了订阅的报纸，习惯性地翻看了体育专版，起身去打开水。路过对面一个商户身旁时，偶然回头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河南商报》，头版的飞机照片让赵有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这不是4208吗？”“什么4208？你神经出毛病了？”女商户玩笑式地回应了他一句。“就是4208，毛主席的专机，我开了它5年啊！”赵有林的话很快引得附近几个商户围了过来。“你们不相信？我不看报纸先给你们说说，飞机长21.31米，翼展31.7米，高7.8米，机舱里一共有17个座椅，还有一张专用矮床，比较宽，因为毛主席的身材高大……”大家马上翻开报纸的内页对照，几个数据丝毫不差！
“赵经理”曾经开过毛主席专机的消息很快在家具广场内传开了，有人提议给报社打电话。当天下午，《河南商报》的记者便赶来采访，提起往事，赵有林颇为自豪，详细讲述了他在4208专机上的点滴飞行经历。巧合的是，这一天正是赵有林的52周岁生日，两个女儿都打来了问候电话。12月15日，《河南商报》刊出了对赵有林的专访，一时间，很多当年的同乡战友都得悉他在做家具生意的消息，纷纷电话祝贺。孰不知，这个当年招来无数羡慕目光的神气飞行员，现在仍是打工者的身份，每月也就800元工资。
2007年1月中旬，笔者辗转郑州、巩义两地，对赵有林及其亲属、战友进行了深入采访。30余年光阴，英雄般的豪情与荣光、深深的落寞、对家庭的愧疚，都交织在一起，无法用语言描述其中的酸甜苦辣。
据赵有林介绍，1987年，他从一位飞行员战友那里得知4208专机被开到郑州的消息，很想去看一看，无奈病痛缠身，加上囊中羞涩，终没有成行。1990年夏天，赵有林和二哥开车到郑州办事，路过郑州机场时无意中发现了停在跑道上的4208专机。为了能再亲手抚摸一下朝夕相处5年的“伙伴”，他准确地对警卫人员说出了飞机左翼距机身1.5米处那个碗口大的“疤痕”，才得以被允许靠近飞机。短短一分多钟的停留，赵有林万千滋味涌上心头。特别是1977年在青岛飞行训练时飞机机翼被麻雀撞击留下的“疤痕”，勾起他无尽的回忆和伤感。1998年秋天，大女儿到少林寺旅游，回家后还激动地告诉赵有林：“爸爸，我看到你开过的飞机了！”赵有林彻夜难眠。
到郑州给外甥打工卖茶几后，环境的转换、生活条件的“改善”也让他的心境豁然开朗，赵有林已经坦然接受了平淡的现实。2006年5月的一天，有位70多岁的老人来买茶几，聊了几句，赵有林知道老人也曾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士，两个人的话立刻多起来。当赵有林说他当兵时是开毛主席专机的飞行员，老人的眼光中也透出几分惊奇。最后赵有林居然将一款标价1200多元的大理石茶几按成本价卖给了老人，没过几天，老人又来买走了3个茶几！这桩不挣钱的买卖赵有林觉得心有歉意，还专门给外甥解释了一下，程建峰大度地一笑：“没事，姨夫，这样你又多了一个朋友，不好吗？”
即使在媒体报道了他曾经有过的“传奇”经历之后，赵有林仍觉心怀释然，时代在发展，新事物层出不穷，沉浸回忆只会是自我的折磨。“英雄还不提当年勇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得朝前奔。现在多好，我能挣钱养活自己了，还能给家里贴补一些，最起码为女儿攒下点生活费没问题！”赵有林很知足地说。“遗憾的是从退伍到今天，20多年我再没和飞机打过交道，连坐都没坐过。有机会了我一定去北京到博物馆再看看4208，照张像，好好留着！”说这番话时，赵有林的眼神里又骤然放出光亮。
2007年1月18日，赵有林被特邀前往新郑国际机场“看望”了即将离开河南的4208。那一天专机被拆卸，他终于有机会再次和它亲密接触。当被准许走进机舱抚摸那些曾经十分熟悉的仪器、座椅时，他感慨万千，此一别，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赵有林一直很遗憾开了专机5年，就是没有亲自为毛主席开过飞机，那天在现场的中国民航博物馆一位工作人员安慰他说，据资料记载，毛主席在解放后只坐过26次飞机，上世纪60年代以后就不坐飞机了，其中这架4208毛主席只坐过两次，分别去了杭州和济南。因为那时国内民航飞机屈指可数，这架专机不只是毛主席一人乘坐，周总理、陈毅等主要国家领导人都曾乘坐过。
后记：这是一段尘封的历史，这是一名可敬的退伍军人，他无悔军营岁月，他甘愿平淡生活。2007年1月笔者采访赵有林，至今已过去整整15年，现在他已近古稀，不知道老人生活如何?希望知情的网友能提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