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汽车皮卡安全性如何?,

无敌舰队有多厉害?与别国战斗持续24个钟头却依然占据上风

<?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 standalone="no"?> 30 德雷克落网了!

30 德雷克落网了!

西欧 1588年8月至 9月

时间来到 8月的后半段,如果说英国人和荷兰人对于战况的了解仍然少到不能确定无敌舰队是否已被击败的话,岸上的其他人就更加一头雾水了。从普利茅斯到怀特岛,西班牙人曾经在这一段航程中连续出现在英国海岸居民的视野中,其足迹与东渡各船的惯常航线并无不同。那时有数千双眼睛在注视他们,攒动的人流涌向各地的海岬和沿海的开阔丘陵地带,目睹了四场海上大战,一场场战斗刚好标注了他们的进展。每一天,来自英国海军的船只都会携带信息和请求进入这一座或那一座港口,一些带着物资和志愿军的航船则会出海加入霍华德的大军,船上的人看起来与其说像援军,其实更像踏上旅程的观光客。最后,女王的船只及其辅助船只终于返回了港口,一并带回了他们的故事。

与此相反,欧洲大陆上若说有谁曾经目睹战况,除了荷兰人,便只有加莱一役的现场见证者了,可是在加莱,除了“圣洛伦索”号的命运一目了然外,人们并没有任何办法把握战局的整体动向。当然,自从无敌舰队抵达利泽德半岛后,帕尔马每天都会收到新闻通报。因此截至 8月7日的那个星期日,与他曾透露出的情况相比,他所了解的有关无敌舰队的信息必然还要丰富得多,但即使是帕尔马,除非他是在全无意义地装模作样,否则直到 8月10日乃至更晚些的时候,他一定还心存希冀,以为西班牙舰队仍然可能在任何时刻返回,并且会以某种奇迹般的方式驱逐严防死守的荷兰人。与此同时,帕尔马和梅迪纳·西多尼亚两位公爵都未曾费心向一个人通报过前线战况,虽然此人是除他们二人外最关心战局走向的人,他便是堂博纳迪诺·德·门多萨。

门多萨十分迅速地得到了梅迪纳·西多尼亚抵达利泽德半岛的消息,一两天后,他又获悉一艘身份不确定的大型西班牙船只(事实证明那正是里卡德的“圣安娜”号)在拉霍格海湾抛下了船锚。不过此举意味着什么还不得而知,接着,在度过了焦躁却风平浪静的六天后,一些模糊的谣言传来,据说有人听到海峡内传来炮声,但与之矛盾的报告很快纷至沓来,或称西班牙人已经登陆不列颠,或称无敌舰队落败后沿海峡向上悲惨逃亡,德雷克还在身后穷追不舍,还有人宣称无敌舰队取得了大捷,正向着约定的会合地点胜利进军。在呈递给主人及罗马的奥利瓦雷斯伯爵的报告中,他汇总了每一种信息,却又一一注明信息的源头并不可靠,内容尚有待确认;姑且存疑,不作定论,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接着便到了 8月7日,星期天,门多萨在鲁昂的密探报告了一些更为实质性的信息。刚刚从勒阿弗尔传来的消息称,一些来到此地停泊的纽芬兰渔船曾经从敌对的双方舰队中间穿过。根据船员们的描述,无敌舰队周二那天在怀特岛附近水域遇见了德雷克。由于英国人早先曾向岸边移动,西班牙人重新夺回了风向优势,并一路穷追猛打。战斗激烈地持续了 24 个钟头,西班牙人最终占得上风。他们击沉了 15 艘英国盖伦帆船,又捕获了另一些,这些俘虏的船只最后在移除火炮后被尽数凿沉。此外,不少落水挣扎或是搭乘舟艇逃遁未遂的英国人也做了西班牙人的战俘。整场战斗中,加莱赛战船尤其战功赫赫。鲁昂的通信人还赶紧补充说,这些报告的内容已经从迪耶普送来的信函中得到确认,数量更多的纽芬兰渔船已经带着相同的信息抵达了那里。一位来自布列塔尼的船长自称曾经在战斗中极为靠近德雷克的旗舰。德雷克当时遭到一艘加莱赛战船的袭击,西班牙战船第一次开火便击断了德雷克的所有船桅,第二次开火后,德雷克的旗舰已经开始下沉。这名布列塔尼人(兴许是大卫·格文的远房表亲)看到德雷克逃上了一艘小艇,没等战斗结束就仓皇离去。西班牙得胜的消息传遍了鲁昂城,人们正在赶着印制一份单面报纸以表庆祝。

所有这些听起来像是来自几个纽芬兰人的零碎传闻的汇编,他们似乎从周二开始便在全程观察波特兰角附近的战况,一直持续到周三早上,信息本身并非完全站不住脚,只是具体细节的可靠性仍然值得推敲。这是人类见过的最大规模的海战,绝无可能有某一位渔船船长能够在战场中央游荡,不仅可以近距离观察到一艘加莱赛战船的炮火给“复仇”号造成损伤,还清点出了被击沉的英军船只的精确数目,另一方面,在提供看似确凿的详情方面,水手们从来不以勉为其难著称,他们总是乐于给出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本来单调而缺乏说服力的叙述显得逼真无比。在相隔很远、空气中又弥漫着浓重硝烟的情况下,纽芬兰人也许只是自认为看到了某些出现在鲁昂报告中的情景。然而门多萨必定对鲁昂密探的判断深信不疑,因为这一次他在传播信息时摆脱了一贯的谨慎,措辞中满溢着喜悦之情。

门多萨的举动远不止这些。他公开谈论胜利,在大使馆庭院正对大门的地方垒起了巨大篝火堆,准备在鲁昂的报告得到确认后立即点亮火焰。又过了两天,在愈来愈多的报告汇聚到手中后,他启程前往位于沙特尔的法国宫廷,打算让沙特尔大教堂为天主教的胜利举行一场感恩弥撒,同时吓唬一下亨利三世,迫使他进一步归顺神圣同盟。

在无敌舰队一步步靠近英格兰的时候,法国国王也在一点点就范。他的前任最爱埃佩农公爵已经放弃了归其所有的诺曼底政府和舰队指挥官一职,在宫中受到冷落,被迫离开了自己的采邑洛什。最后,国王也在威吓之下签订了《阿朗松敕令》,向神圣同盟极端苛刻的要求表示屈服,其中的一则条款规定,异端分子和异端思想的教唆者将永远不得被拥戴为法国国王,这是一次怯懦的投降,亨利三世放弃了一直以来致力实现的王位继承方案。

即或如此,到目前为止,国王作出的妥协仍然主要限于纸面上。至少在此刻,埃佩农依旧统治着昂古莱姆。忠于王室的皮卡第诸城,包括布洛涅,仍然坚持反对神圣同盟。尽管纳瓦拉国王在卢瓦尔河南岸兵事频仍,王室的旗帜却还纹风不动。有传闻称,9月份在布洛瓦召开的三级会议,将赶在笃定要掌控会议的天主教极端主义者得以聚集之前宣告暂时休会。亨利似乎依然在某些事情上寄托了希望,也许英国人在海上的胜利将会恢复法国国内各党派的力量平衡,这正是他的政府当前的命运所系。他正在逃避最终的让步,为此用尽了所有花招。在另外一方,门多萨却下定决心要逼迫亨利卑躬屈膝地出降,让他永远无法重获自由。大使很清楚,正如街垒日对于无敌舰队的安全起航必不可少,唯有战胜英格兰,才能将亨利降为神圣同盟和吉斯公爵的奴隶,进而才能让法国沦为西班牙的附庸。门多萨之所以来到沙特尔,正是为了推动该进程的下一个步骤。

在路上,他收到了另一则信息。信中称无敌舰队已经到达加莱,最终将与帕尔马顺利会合。在收到信函的那一刻,他已经确信西班牙必然将会登上英格兰的土地。怀着冷酷的满足感,门多萨将这则信息补充进了将要送往罗马的邮包,还评论道,这与他掌握的其他情报完美吻合。对于罗马曾经许诺 100 万达克特一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看来教皇陛下最终还是要全部付清了。

他与法国国王的会面安排在 8月12日周五早晨。但凡有合适的机会出现,门多萨便禁不住要对消息的要旨再做一番详述。他确信国王将会希望在王国各地举办一场感恩典礼,这场特殊的仪式将用来庆祝天主教的伟大胜利。他还暗示国王现在也许该考虑一下,除了言辞,也要通过行动来彰显自己与天主教事业的团结一致,而最合宜的第一步,莫过于返回忠实于他的城市——巴黎。然而,亨利三世在听了西班牙来使的汇报后,只是出于礼节冷漠地答复:“假若言之有据,你的消息将是求之不得。可是我们也得到了来自加莱的信息,或许你会愿意知悉详情。”亨利做了一个手势,贝里艾佛尔把一封寄自加莱总督古尔丹的信递给了大使,信上的落款时间为 8月8日。

等到自己的秘书仔细阅读了亨利的信函,在他耳边喃喃复述信中的内容时,门多萨的身子缩进了一处斜面窗洞里。西班牙舰队进入加莱锚地时正被身后的英军追赶。索具和水线以上船体的状况表明,它曾经历过激烈的苦战。舰队指挥官关于购买食品的申请得到了许可,但购置火药和实心弹的请求却遭到回绝。周日夜晚,无敌舰队的几乎所有船只都被引火船逐出了锚地,逃向了北海,只有一艘加莱赛战船搁浅在加莱城堡的火炮下方。清晨来临,英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又一次发起了追击。

门多萨先向法国国王表达了谢意,随后将信递还给亨利,他仅仅简略地评论道:“显然,我们收到的报告与此不同。”门多萨上马返回了巴黎,在接下来的 24 小时里,他一直在给自己的主公写信,表示此前的信函过于乐观了些。无论如何,大使馆门前的篝火终究没能引燃。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他依然渴望将亨利三世捆缚手脚送到吉斯的面前,依然渴望将吉斯捆缚手脚送往西班牙的土地,他也没有放下心中长存的梦想,他要像此前说过的那样,以征服者的姿态策马返回伦敦,身后跟随着曾经在低地国家浴血奋战的同侪。

下一个礼拜又在暧昧不清而且彼此矛盾的谣传中过去了,其中最为离奇和扰乱人心的传闻来自一位汉萨同盟的下属船长的报告,这位船长声称曾经在驶过一片空旷的海域时,发现水中挤满了正在洑水的驴和马。一周下来,门多萨能够确定的消息寥寥无几,仅限于在拉霍格出事的船只的身份(“圣安娜”号)、法国人有意将搁浅在加莱的“圣洛伦索”号上的火炮移交给西班牙,以及至少有四艘头等战舰落入敌军之手这一事实,其中两艘被英国人夺去,两艘归属了荷兰。

接着各种报告便如洪流般涌来。一名丹麦人看见有人抛弃船只,乘小艇逃生。由于对西班牙人友好的海岸里最近的一处也已超出了这种小艇可能到达的最远距离,他推断这艘正在下沉的船只属于英军。帕尔马的一艘舰载艇被派出寻找无敌舰队,结果看见一小支英军正杂乱无序地逃往英格兰。一则消息流入安特卫普,据说德雷克的腿被击断,“皇家方舟”号也已被无敌舰队拿下。迪耶普的居民听说在苏格兰海岸爆发了一场大战,除了侥幸逃走的二十余艘船外,英军全部被击沉或俘获。不过听起来最确凿的新闻来自英格兰。25 艘船,这就是英国舰队所有的残余力量,已经回到泰晤士河口避难。8月13日,一场战斗在苏格兰沿海地带爆发。德雷克尝试登上“圣马丁”号,却被抓了个正着。至少有 15 艘英国盖伦帆船被击沉,其他的盖伦帆船则被尽皆擒获,在余下的船只中,多数也损坏极为严重,很可能已经在随后到来的暴风雨中沉船。风暴阻止了西班牙人的追击,让残存的英军避免了灭顶之灾,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已经进入一座苏格兰海港,舰队要在那里休整,补充水和物资,公爵在等待将会带他返回多佛海峡的下一阵顺风。同一时刻,英国人早已魂飞胆裂。官方禁止人们写作或言及任何涉及英国舰队命运的话题。恐慌情绪正在向四面八方蔓延,人们担心英国天主教徒将会揭竿而起,出于安全考虑,女王已经前往军队驻地。

要弄清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传闻并不是一件难事。中止追击后,英国舰队在周二被一股东北方向的劲风吹散,而后在 8月17、18日两天,分别在泰晤士河口及周边不同港口躲避风暴。船员们仍旧留在甲板上,只有高级军官和官方信使获准登岸,很自然地,为门多萨间谍系统——此时已经可悲地彻底瓦解了——效力的天主教的同情者、残余力量会急不可待地得出结论,认为他们在某一处港口看到的船只便是英格兰败军的全部力量,而且轻易地相信,把控越发严格的审查制度和女王对提尔伯利的造访无一不是惊慌失措的表现。与此同时,早些时候从迪耶普和哈佛格雷斯传来的报告在某种程度上恰好形成呼应——有关 15 艘船在战斗中被击沉的传言不断重复出现,这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与此如出一辙的是,8月16日至 19日期间在英格兰流传的谣言——很快就传播到了布鲁日、迪耶普和勒阿弗尔——也在巴黎四处传响,而这似乎让门多萨产生了误解,以为此前透过直接路径获知的信息终于得到了其他独立渠道的确认。

随后的两个星期里,各式各样的故事版本四处流传,雄心勃勃的出版商都在搜罗各方传闻,或是用在单面报纸上当作素材,或是添加进新版的无敌舰队报告所增补的结尾段落之中,在 8月20日以后发行的这些报告里,通常都附有海峡战况的简短记述。无论这些新闻小册子的作者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除了出版商为迎合各自读者的口味而加入的或表达虔诚或鼓吹战争的感喟外,在关于加莱发生的战斗以及乐观地高估杀伤敌军的程度方面,二者区别甚小。许多作者描述了北海上发生的最后一战(极其异想天开),此时他们的笔触却天差地别,一些新教人士在描写德雷克——永远是德雷克——如何将一场浩劫加诸敌人时更极尽幻想之能事,情节的离奇程度丝毫不亚于门多萨笃信的版本。

天主教一方也有各式各样的故事版本。有的说德雷克已然毙命,有的说他负伤在身,还有的说他乘小艇逃离了战场,从此杳无踪影。不过门多萨采纳的正是最受欢迎的那个版本,他将这份报告径直递交给西班牙的腓力国王,还派人在巴黎公开宣读,最后终于点燃了庆祝的篝火。故事中的德雷克在试图登上“圣马丁”号时落网。眼下他已身陷囹圄,沦为了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的囚徒。对于这位恶贯满盈的大海盗来说,这似乎是再合适不过的结局了。

德雷克落网了!消息宛如插翅一般从科隆传到美因茨,继而散播至慕尼黑、林茨和维也纳。德雷克落网了!巴黎如是告知里昂,里昂又如是告知都灵,最后由都灵告知了全意大利,虽然威尼斯和其他诸城早已通过外交邮袋中的信件提前听闻了相同的故事。“德雷克落网了,”门多萨致信自己的主公,“到目前为止,此事还需要来自公爵本人的进一步确认,但是人们普遍相信事情凿凿有据,属实的把握大抵十有八九。”临末,他还随函附上一捆厚厚的报告。在得到王室秘书伊迪亚克兹的授意后,这些报告构成了在马德里出版的一份单面报纸上的新闻情节主干,在塞维利亚,这份报纸还配上了一曲意气风发的歌谣,那是科尔多巴的一位盲诗人的大作。一时之间,人们心中那根绷紧了太久的弦得以稍微舒缓。在西班牙,很少有哪户贵族人家没有儿子、兄弟、父亲在无敌舰队中服役,许多人自从 5月底开始就再也没收到过任何有关家人的确凿消息。失去联系似乎一度意味着凶多吉少,好在现而今,尽管官方还没有举办庆祝典礼,人们也仍然在为无敌舰队不停地祈祷,可是在历经了风风雨雨之后,看上去胜利最终还是如约而至了。

在布拉格,西班牙大使圣克莱门特的堂吉伦对于胜利胸有成竹。莱茵河沿岸诸城的消息紧随门多萨的第一份报告来到,并且显然确认了后者的真实性,事实上这些都只是相同故事的不同回响而已,虽然富格尔的密探提供过一个截然相异的故事版本,堂吉伦还是以自己的名义下令在大教堂中安排了一场感恩弥撒。堂吉伦正打算在这帝国皇帝的都城里为自己平添几许副王一般的气派;不管怎样,他毕竟代表了哈布斯堡家族中地位更高、更具权势,也更为正统的那个分支。面对各国使节,皇帝鲁道夫否认自己曾经授意举办弥撒仪式,而且当众表示自己对于这场所谓的西班牙人的胜利一无所知,怎奈大使们都已经习惯了对鲁道夫的言辞将信将疑。

甫一收到门多萨断言胜利的第一份信件,奥利瓦雷斯伯爵便一路直奔梵蒂冈而去,在提出要求后,他得到了一次特殊的觐见机会。据他自己所言,他直截了当地向西克斯图斯陈述了教皇的职责所在。教皇陛下不仅应当在圣彼得大教堂主持一场特别的感恩庆典,还应命令罗马城中的所有教堂全都照此行事。罗马应当像过节一样张灯结彩。英格兰红衣主教理应马上拿到被委任为教皇使节的谕令,这样他就能够马上启程前往尼德兰,没有丝毫拖延。教皇早先允诺过的 100 万金达克特,其中的第一笔款项也应立即偿付。要知道此时此刻,帕尔马兴许已然踏上了英格兰的土地。

西克斯图斯同意,一旦门多萨的报告得到证实,所有承诺将会如约履行。但他又补充道,最好再等待一些时日以便最后加以确认。他还没有从其他渠道听到消息,现在欢庆未免为时过早。

可是对于红衣主教艾伦而言,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个苦等多时的人,总是容易轻信好消息的来临,在前去梵蒂冈之前,奥利瓦雷斯已经差人往蒙塞拉托大道送来了喜讯,但艾伦静候的时间实在太久,以至于这则消息竟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喜悦,而只是提醒他抓紧时间采取下一步行动。艾伦曾经想去一趟安特卫普,确保他的《论今日之战》能够顺利印制出来,但他不得不将这项任务委托给克瑞斯维尔神父,因为专为他起草的谕令还未准备完毕,而他在未来抵达尼德兰时应当完全获得派赴英格兰的教宗亲身代表的身份,这一点非常重要。自打进入 5月以来,他就一直在心潮澎湃地期待动身,而在谒见厅面见教皇的奥利瓦雷斯和暗中活动的帕森斯神父一直在为他的事业努力,二人俨然分享了艾伦的紧迫感。想要让意大利人理解,在帕尔马第一次登陆后,必须要有一位拥有合法委任身份的英国人尽快到场的重要性,着实是一件难事。那个夏天,艾伦的身体状况本来并不太妙,可是如果他的鞍囊因此没有如往常那样时刻打叠得紧紧实实,以便在教皇谕令到手后立刻上马动身,那才是怪事一桩呢。8月28日的晚上,当奥利瓦雷斯伯爵结束了与教皇的晤面时,艾伦正在西班牙大使馆中等待他的归来。流亡者当然早就习惯了等待,可是在亲耳听到自己必须继续等待,哪怕只有少许时日后,艾伦仍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没过多久,门多萨的第二封捷报也已抵达。但这一回,虽然艾伦再一次心急如焚地盼望出发,奥利瓦雷斯却谨慎了许多。他在向梵蒂冈传达消息时刻意有所保留,教皇陛下也坦诚地表露出了疑心。门多萨的报告与教皇从布雷西亚主教那里听到的消息不符,与他从佛兰德人那里得到的口风相异,更与威尼斯人从帕尔马公爵处收到的信息迥然不同。诚然,都灵人声称德雷克已经束手就擒,其他地方则流传着德雷克丧命、负伤或失踪的说法,但在另一些故事版本里,德雷克反倒赢得了一场大胜,战败遁走的却是西班牙舰队。类似这样的大事,真相不可能完全匿迹藏形。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等待,直到事实水落石出。果然,新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从英格兰传来。

首先到来的是一份手稿,那是莫罗西尼于 8月17日从巴黎寄出的邮包的附件,是“1588年7月28日至 8月11日期间,西班牙和英格兰两军之间发生的一切的汇总日志,根据不同地区的新闻采写而成”。手稿采用的是法语和新历,但是消息的最终来源只有一个,即伦敦的枢密院,那里负责接收所有来自舰队的邮件。在按照时间先后予以整理、对各类事件进行筛选这些方面,该手稿则与霍华德呈递给议会的“有关两军舰队非常事态的摘录”颇为相似。与之相像的还有出版地点和时间不明的《真言》,这是记述无敌舰队一役的最早的印刷品之一。从莫罗西尼的警告来看,由于他提醒读者消息的源头在英国,可能有不足采信之处,有人或许能够因此猜出,是斯塔福德直接从英格兰驻法大使馆将这些文件送到了他的手上,此外人们还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正是斯塔福德在同一时间通过一家巴黎的出版社,安排了《真言》的印刷发行。据枢密院所知,《真言》中仅有少许地方与事实有所出入,一是对女王麾下陆军力量的严重高估,二是关于王国境内天主教首要分子的断言,文中咬定他们已然全副武装,自行团结在女王大军的阵营之中。那一年的夏天,不曾有人目睹英国天主教徒手握兵刃。下一部宣传小册子《致堂博纳迪诺·德·门多萨……函札抄录》也将鼓吹英国天主教徒效忠于新教领袖伊丽莎白作为了行文重点,它描写了女王对提尔伯利的造访,只是简短地提及英格兰在海上的胜利,似乎这一点早已人尽皆知。文中在海军事务方面着墨甚少,因为信函的作者——会不会就是伯利本人?——动笔于 8月末,显然对于霍华德停止追击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际遇一无所知。

然而,当发自爱尔兰的报道开始抵达时,《抄录》的法语第一版还未来得及离开出版社,英语版本也还躺在印刷所中。人们可以从下一部英语小册子《实情公告》中读到这些报道的摘要,或是从公共档案馆和其他地方获取更多的详情,有关沉船、饥饿、屠杀的纪事今天读来会令人毛骨悚然,可是在当年的欧洲新教世界看来,这却是 1588年最受欢迎的新闻。那一年,每个人都预感会有骇人的浩劫从天而降,雷乔蒙塔努斯在其不祥诗篇中所作的预言将会兑现。现在,浩劫降于何人头上终于水落石出。英国人已经无可争议地获得了胜利。

当“来自爱尔兰的公告”还在陆续出版时,枢密院得到了门多萨第二份失实报告的塞维利亚版本的一份副本,内中完整抄录了那位盲诗人的歌谣,于是枢密院立即安排做出了回应。新的小册子以双栏印刷,西班牙人的声明被一段接一段置于其中一栏,同一页的对面则针锋相对地铺陈了详尽且饱含轻蔑的驳斥,篇幅一般比原文长数倍。这本小册子得名《西班牙谎言集》,被翻译成欧洲各种主要语言分别发行。这些版本中有低地和高地荷兰语、法语、意大利语版本,以及一个非常特殊的西班牙语版,后者包括一首讽刺诗歌,人们猜想,这首诗大约出自某位西班牙新教流亡者之手,意在借此回击那位盲诗人的浪漫诗篇。

最后这部宣传小册子其实全无制作的必要。那时英国人已经在圣保罗大教堂挂起了俘获的西班牙战旗,荷兰人也出版了堂迭戈·德·皮门特尔和其他囚徒的审讯报告,受审者都是搁浅的盖伦帆船上的船员,帕尔马公爵设在敦刻尔克的军营已经解散,来自爱尔兰的一连串报告则带来了可怕的真实信息。唯有堂博纳迪诺·德·门多萨还不愿意放弃希望,他仍旧相信不可战胜的西班牙无敌舰队将会重新出现在北方的重洋之上,从那里南下,直捣英国海岸。最晚到 9月29日,门多萨发出的急件依然洋溢着乐观情绪。当天落款的一封信函还在向国王保证,根据可靠的报告,无敌舰队已经在设德兰群岛和奥克尼群岛完成了维修,补充了新物资,他们正一路南下,再一次驶向佛兰德海岸,随行的还有从英国人、荷兰人那里缴获的众多战利品,包括 12 艘英国战舰。实际上,几周以来,腓力已经阅读了梅迪纳·西多尼亚笔调阴郁的日记,以及由运送日记的堂巴尔塔扎·德·祖尼加提交的报告,这份报告描绘了落败的无敌舰队的现状。早在门多萨的信使抵达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之前很久,腓力早已收到信息,他的海洋舰队总司令只带着一支被摧垮的舰队的残余船只零零落落回到了桑坦德。在门多萨来函的页边,国王用透着倦怠的笔触潦草地写道:“没有一句是真相。最好对他如实相告。”


① 鲁昂(Rouen),法国北部诺曼底地区重镇,坐落在塞纳河畔。

② 勒阿弗尔(Le Havre),法国诺曼底地区海港城市。

③ 迪耶普(Dieppe),法国诺曼底地区海港城市。

④ 洛什(Loches),位于今法国中部的安德尔-卢瓦尔省(Indre-et-Loire)省。

⑤ 昂古莱姆(Angoulême),今法国西南部夏朗德省(Charente)省会。

⑥ 布洛涅历史上曾长期隶属皮卡第地区。

⑦ 布洛瓦(Blois),今法国中部卢瓦尔-谢尔省(Loir-et-Cher)省会。

⑧ 哈佛格雷斯(Havre de Grace),勒阿弗尔的旧称。

⑨ 林茨(Linz),今奥地利北部港口,位于多瑙河畔。

⑩ 富格尔(Fugger),德国奥格斯堡的著名商业贵族,15、16 世纪该家族曾盛极一时,通过对银行业等领域的垄断在很大程度上掌控了欧洲的经济命脉。

⑪ 莫罗西尼(G. G. Morosini),他就是上文提到的布雷西亚主教,也是罗马教廷的大使。

⑫ 设德兰群岛(Shetlands)、奥克尼群岛(Orkneys)都在苏格兰东北部。

⑬ 桑坦德(Santander),西班牙北部海港城市。

2024-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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