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风雨五十年(二十八)在农场零下三十七八度夜晚车坏了怎么办
农场汽车除了运粮，还有农场职工家属各单位食堂以及公共场所取暖用煤，量也很大。农场居民各家各户冬天取暖用煤基本上都是烧无烟煤。农场开的煤矿，分大煤矿和小煤矿，两个煤矿都是无烟煤。大煤矿无烟煤是煤面，得掺三分之一左右的粘土，和成煤泥或托成煤坯烧。小煤矿产的煤像石头一样坚硬，得用锤子砸成小块才能放炉子里烧。这两个煤矿距离我们分场大概都在五十公里左右。从秋天开始我们汽车白天往迎春粮库运粮，夜班去煤矿拉煤。分场场部住户大概得有两千户，加上各连队全分场有六七千户人家，每年每户取暖用煤一冬天要烧一车四吨，还有各连队食堂、畜牧排等，你想想多大量啊。各连队有铁牛也去拉煤，但是他们运量只是一小部分，主要还是靠分场汽车来完成，有时还得请求总场汽车队汽车来帮助，保证农场职工家属不挨冻，公共场所有煤烧。
我们驾驶员一看到调度的派工单去大煤矿给某某单位拉煤，就十分打怵。因为去煤矿特别是大煤矿路非常难走。最早一、二、六分场以及蛤蟆通水库的拉煤车，是从四分场场部西一公里处左转到四分场八队的路，后来改走工程营右转去往大煤矿专用路，全是砂石路面。数年无大修过，有时能看见几个人拿着铁锹用路边的土和砂子填填较大的坑。来往拉煤车辆多，路面不堪重负。搓板路面，炮弹坑路面，春天返浆路面，全程几十公里基本全是这样。车开快了又怕前后钢板颠断，那时物资短缺没有新钢板换，拆下来用电焊接上再用，很麻烦。就得把车开慢，一个坑一个坑的躲，实在无法躲坑，尽量保持一个轮在坑里，另一个轮在好路面上，如果两个轮或四个轮都赶在坑里，就容易熄火陷车。全程一档、二档、三档小油门慢慢通过，所以这段二三十公里的路程得跑一个多小时甚至二个小时，很烦人。
到了大煤矿拉煤车辆都得排队，有时拉煤车多，队排的很长。煤矿是露天开采，拨离开地面土石方形成一个大深坑，车辆沿着一条盘旋陡峭小路开到坑底。只能单车下去，带拖车装上煤因坡度大上不去。无烟煤用推土机一推全是乌黑很细的煤面。在坑底下面还能看到日本人侵占东北时在这煤矿开采过的痕迹，日本人强迫中国劳工，挖树井及巷道开采的。日本人开采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虽然已过去三四十年，煤层里清晰可见支撑巷道的木材没有腐烂，完好如初。煤矿用铲车装煤，铲车经常有故障就用人工装，昼夜都有人值班装车。
去煤矿拉煤非常脏，如果在煤矿，车有故障下车去排除，首先脚踏进有半尺厚的煤灰里头；如果这时来一阵风全身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满身全是煤灰，满脸乌黑，就牙齿是白的，和装煤工人没什么两样。临近煤矿的路面，特别是夏天，长时间不下雨，路面上砂子、泥土、煤灰车轮往返碾压，变成了很细很细粉面。车轮压过去立即飞起满天灰尘，久久不能散去。特别在炎热的夏天，通过这些路面都得把前面风档玻璃关严，两边门玻璃摇起来，因老解放驾驶室封闭不严，还会有很多灰尘窜到驾驶室，呛嗓子。因天气热，在驾驶室里一会就满头大汗。
拉煤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长时间吃不上饭，挨饿是常事。一台车一台车挨着排队，一会往前挪一点，一会往前挪一点，不可能离开车去找吃的。到煤矿两三个小时能装上车，开出煤坑这算是快的，有时车多要排七八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都是常见。如果没吃的，会饿的很难受。后来就自己带上水和吃的放车里，有备无患，以后再没发生挨饿事情。再后来煤矿有头脑的职工家属拿着食品、水果、水去售卖，解决了排队拉煤司机的挨饿问题。
后来大煤矿又开发了西山煤矿，西山煤矿开在半山腰，上山的坡度比原东山矿还大。上山没啥问题，挂一档慢慢爬上去，就是上山装上煤重车下山时，问题就来了。汽车单车下西山煤矿大坡还可以控制，挂上低速档，踩着刹车慢慢下来比较安全。就是各农业连队的铁牛，带着拖车下这大坡十分危险。因为铁牛拖车没有刹车装置，全靠铁牛本身的机械刹车装置远远控制不住拖车重车，下坡推力。往往车头与拖车速度越来越快，达到无法控制，翻到沟里。经常有铁牛拉煤下坡失控出事，车毁人伤常有事。
"人定胜天″，这句话大家都听说过吧？我想说的是，人在遇到种种困难时侯都会积极去想办法解决，特别是咱们中国人，更爱动脑子想办法。关于铁牛拉煤下大坡刹车失控问题解决了，从此后再没有发生过铁牛下大坡刹车失控翻车事故。据说是四分场某生产队铁牛驾驶员发明的装置，全农场近上百台铁牛都效防他的方法，取得同样好效果。具体作法就是:用一段长大概五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左右的槽钢或厚零点八厘米左右的铁板都可以。在槽钢和铁板底部焊上数个排列不等的高二至三厘米粗钢筋头，与地面接触起防滑作用。再制作两个同样粗铁钩子(牵引钩)。一个焊在槽钢或铁板一头的中间位置，另一个大铁钓子焊在拖车两个后轮(左右任选一个)的前一米左右的拖车底部顺梁上。再准备一根长一米左右较粗(两头带扣)的钢絲绳。准备用时，下坡前在平地上把带钩子的槽钢或铁板放到拖车某一个后轮轮胎下面，用钢絲绳两头的扣(环)与焊接在槽钢或铁板上的钩子跟拖车底部大梁上的钩子挂上联结起来，下坡时放在铁板上的轮胎不会转动，铁板下的数个钢筋头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起到很好的刹车作用。我后来发现铁牛去迎春运粮，大冬天冰雪路面滑，下坡时都会使用到这装备。再后来大家对这种装备统称"铁鞋"，给铁牛拖车轮胎穿"铁鞋"，八五二农场司机和机务人员都知道。当然这装备不能在柏油路面和水泥路面上使用。再说了，那个年代所有公路基本上都是砂石路和土路。
记得已是某冬天的三九天节气，冬天最冷时候，我夜班一人去大煤矿给某连队食堂拉煤。当我装完煤回来，行驶快到四分场八队时，发现发动机温度迅速升高，我立即停车，下车掀起左侧发动机盖查看，发现水泵垫子损坏往外喷冷却水。晚上一点多钟，冰天雪地，零下三十七八度，怎么办？离四分场八队还有几里路，如果弄到水提到车前恐怕也都冻成冰了，无法添加。再说，加进去也会不长时间漏光的，找水加这个加法不可取。找救援叫单位修理工过来修，那时没无线电话手机，只能叫同方向拉煤车司机捎信到车队，这又不知道单位何时接到消息，何时派来修理工？最后我决定，这么严寒的冬天不能在这等，会把自己冻坏的。把发动机熄火等待发机自然降温到一定温度我再启动前行，行走一会发动机温度上升到九十五六度时，我马上停车熄火自然降温。天冷有天冷的好处，我掀开两边机盖子很快温度就降下来。
就这样走走停停，凌晨三点多钟开到了四分场汽车队大院(回一分场路过四分场)，七八公里的里程我开了两个多小时。我首先联系了四分场车队晚间值班人员，他们的修理间和暖库都有车，无法到暖库修理，我就麻烦值班人员帮我找块纸板制作水泵垫，开始了自拆自卸自己修理。
修理这活我们从学员开始就参加每年的汽车高保或大修，修理解放牌汽车的任何部件糸统都是轻车熟路。所以对我来说换个水泵垫是小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修理，水泵修好了，加上水，一发动一点都不漏。就是天气太冷，手上修水泵时弄的油污用水不好洗掉，用胶管在油箱里抽了点汽油到小油盆里洗洗手。冰凉的双手伸进零下三十七八度的汽油里，顿时指尖像针扎一样疼痛，看到指尖慢慢变白，到院子边上雪堆上抓了把雪两手搓了一会，好了很多，到值班室暖和了一会。谢过四分场车队值班人员，开车回到一分场某单位食堂卸完煤，已是早晨六点多钟。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到车队交班正好七点钟，没有耽误第二天白班运输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