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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5年重遇前男友,他神情复杂地对我说:小心你现任男友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茜拉里 | 禁止转载

1

王小波说,生活是有趣的,它绝不能变得死气沉沉。

然而这句话放在尤雪拉身上,绝对是鲜明的对比。每逢假期,她就像是失了二氧化碳的可口可乐,瘫倒在家里的床上、沙发上、地板上,一窝可以窝一整天。

但也是每个周末,都会有一个男人来到她这里,用新鲜的蔬果换掉她冰箱里的垃圾食品,用玉米排骨汤换掉她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按照剧本,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叫父亲的超人,或者再不济,也是一种叫男朋友的活性物质。

可是以上两种皆不是。他叫徐晞让。

怎么描述她和徐晞让的关系呢,最确切的一个词大概就是青梅竹马了。

尤雪拉今年二十七岁,她和徐晞让已经相识了二十七年。有时候这个数字想来都会让尤雪拉觉得不可思议。她的前半生,除却父母,在她记忆里住得最深的就是徐晞让,这该是一种怎样紧密的联系?

2

周日,徐晞让轻车熟路地从门口的花盆底拿出钥匙打开门,然后把从超市买的食材放到厨房的流理台。打开冰箱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他仔细将食材还有水果分类摆好。

整理结束后,可想而知,这个点尤雪拉还赖在床上。徐晞让也没去喊醒她,从客厅拿了吸尘器,开始帮她打扫这个零食袋与内衣裤横飞的客厅。

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走进尤雪拉房子的时候,徐晞让一向淡薄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搞不懂一个女孩子家里,怎么能乱成这样。

那时候尤雪拉笑得贱贱的,她知道徐晞让有着身为一个处女座必备的特质——洁癖,所以懒懒地坐在沙发上说:“咋的让哥,看不下去你帮我打扫嘛。”

徐晞让朝她眯眼一笑,看似回答得云淡风轻:“我就不。”说完一屁股坐在尤雪拉旁边,跷起了二郎腿。

尤雪拉也没多说,就一脸深意地笑着点头。然后在心里默默倒数十个数。果然,还没数完,徐晞让就蹭地起身,太阳穴隐隐露着青色的经络,几乎是认命地问:“扫帚呢?”

尤雪拉嘻嘻地笑着,指了指客厅角落几乎快要堆灰的吸尘器。

“扫帚多麻烦呀,吸尘器!”

“你不打扫你买了吸尘器干吗?”

“我不以防万一嘛,你看你不就是那万一嘛。”尤雪拉笑得狗腿。

想起以前,徐晞让拿着吸尘器的手一顿,嘴角不自觉溢出笑容来。

打扫得差不多了,徐晞让看了眼手表,马上十点半了,于是走进尤雪拉的卧室。依旧是不出所料的黑漆漆一片,特地买的遮阳窗帘把外面的一片晴好遮得严严实实。

徐晞让走到床边,毫无顾忌地一把拉开窗帘,被窝里的人似乎感应到了倾泻而进的阳光,不自觉往里面缩了缩。

徐晞让无奈一笑,跑过去推搡了一把尤雪拉道:“尤大小姐,太阳晒屁股了。”

尤雪拉也不理他,整个脑袋埋进了被窝里,只露出黑色的发旋。

徐晞让站在床边,环臂好笑地看着这一团,见好半天还真的没有半点动静,知道不来点直接的,恐怕是喊不醒她了。于是一把掀开被子,然后倾身,一个横抱就把她抱了起来。

尤雪拉似乎是早就无比熟悉这样的模式,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还自动自发环住了他的脖子,只是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的,眼睫微颤。

徐晞让把她抱到浴室,然后从架子上拉过一条浴巾垫在台盆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尤雪拉放下来。

尤雪拉脑袋还靠在徐晞让的肩膀上,嘴里嘟囔着:“几点啦,这么早啊。”

徐晞让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倒是温柔:“快洗漱,今天带你出去吃。”

尤雪拉竟然神奇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咽了口口水问:“那家新开的法式餐厅吗?”

徐晞让轻唔了一声道:“如果你十分钟之内洗漱完我就带你去。”

尤雪拉听了眼睛扑闪扑闪的,狗腿地佯装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克制地说:“多破费啊让哥……”

徐晞让呵呵笑出声,将她的肩膀扳正,微笑。

“先把你眼屎擦干净再眨。”说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出了浴室。

尤雪拉说了句“什么嘛”,然后跳下台盆凑近镜子仔仔细细瞧了瞧自己。

哪里有眼屎,明明无敌可爱、无敌美丽啊!

3

一个钟头后,尤雪拉收拾妥当走出卧室,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早已是见怪不怪。她走到正在看报纸的徐晞让身旁,随手拿起茶几上洗干净的新鲜苹果啃了一口。

“让哥,说走咱就走!”

徐晞让看了眼手表,眼睛都没抬一下,语气一如既往淡漠得很。

“你超过了整一个小时。”

尤雪拉瘪了瘪嘴,装作落寞地道:“唉,你也知道我难得有机会上这么高档的餐厅啊,好好打扮才不会丢让哥的脸啊。”

徐晞让信了她的鬼话才真的有鬼。两个人从小就是邻居,搬了两次家还是邻居,而且不管怎么搬,住的都是这个城市的富人区。如果说尤雪拉没钱吃饭,那大概世界上只有贫民窟了。

他自然知道她是故意卖惨,也不揭穿,故意打着配合说:“那把这房子卖了去租房吧,省下来的钱多上几次高档餐厅,涨涨经验。”

尤雪拉愤愤地踢了他一脚,“哗擦”啃了一口苹果,控诉:“徐晞让,你对别人挺温柔啊,对着我这么毒舌好意思吗你!”

徐晞让放下报纸起身,也不和她再贫,“快走吧,再晚午餐营业时间结束了。”

尤雪拉皮皮地说了声:“得令嘞让哥!”然后就屁颠屁颠跟着徐晞让出门了。

新开的这家法式餐厅,光从外观装修上,就可想而知菜单上的价格贵得有多令人啧舌。也正因为这样,尤雪拉一直没来,就等着徐晞让空了带她过来。

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女孩,她觉得,她这个做法对极了。跟自己有没有钱无关。咳咳,没错就是这样。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带他们入了座。点餐这种事,有徐晞让在,她从来不操心,于是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徐晞让弹了下她的脑门,问她:“刚起呢,别睡着了。”

“你真当我是猪啊。”尤雪拉揉着额头。

“呵,可不是。”徐晞让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继续点餐。

尤雪拉早就被他损惯了,也没高兴理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

有附近CBD写字楼里妆容精致的白领,也有约会的甜蜜小情侣,还有就是……陈屿?

尤雪拉僵在了那里,理智告诉她不要再看了,但是眼睛却挪也挪不开,就连她的心在看到陈屿的那一刻都忍不住揪起来,一阵阵地发酸。

她觉得自己和陈屿似乎已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未曾见面了,但是粗略算算,也不过五年罢了。但是五年,依旧不足以让她忘记当年陈屿和她告别时,对她弃之如敝履的神情,以至于事到如今她依旧无法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徐晞让点完餐注意到了尤雪拉的异样,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顺着她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陈屿和一个女人在他们不远处用餐。

徐晞让捏了捏眉心,他知道,今天这顿饭,是无论如何吃不完了。

也许是尤雪拉的目光实在太过于炽热,陈屿似乎感应到慢慢地转过头来。

当年高傲的少年早已褪去青涩,眼底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看到尤雪拉和徐晞让后,他似乎是愣了愣,然后勾起嘴角,朝他们略一点头,之后却是再也没有往这个方向看过。

陈屿身旁的女伴握住他的手,柔声问:“朋友吗?”

陈屿摇摇头,自嘲一笑。哪算得上什么朋友,自己和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连过客……都不知道算不算。

4

陈屿是尤雪拉的初恋,那种喜欢就像《西游记》里女儿国国王初见唐玄奘时,灼灼年华里最美的一见钟情。

但是尤雪拉不知道的是,在陈屿眼里,尤雪拉对他的追逐,就像是有钱人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

她总是穿着昂贵的连衣裙,踩着他打一个月零工都不一定买得起的鞋子,站在他面前。就连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都像是高傲的白天鹅在俯瞰众生。

陈屿讨厌极了她高傲的姿态,更讨厌永远在一旁像是看一场好戏一样,眼底和嘴角满是奚落的徐晞让。

这种讨厌,让他选择性忽视了心底最本能的,对尤雪拉的渴望。

可是那时候的尤雪拉半分没有体会到少年敏感自尊的内心,她很苦恼为什么陈屿总是不给她好脸色,她只好去问徐晞让。

彼时徐晞让刚练完琴,优雅未褪,可语气却是带着些戏谑。

他说:“在这种穷小子身上浪费时间做什么,怎么,追到了让他入赘?”

尤雪拉讨厌徐晞让这样说陈屿,在她心里,陈屿是一个干净美好的男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假期会打零工补贴家里。比起徐晞让一副好皮囊下总让她看不清的灵魂,尤雪拉更喜欢纯净得能让她看透的陈屿。

那天尤雪拉皱着眉对徐晞让宣布,她一定要追到陈屿。徐晞让没有过多理会,因为他觉得尤雪拉这种喜欢就像小时候看到漂亮的芭比娃娃,等到HELLO KITTY出现的时候,她就会舍弃芭比了。

他们待在一起十八年,他以为自己是最懂她的那个人。

但是这一次,徐晞让错了,因为尤雪拉竟然真的追到了陈屿。靠着坚持,一种像是一辈子能量全部用在陈屿身上的坚持。

大学里,陈屿节假日都会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兼职,于是那里也成了尤雪拉常驻的地方。她可以整天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儿看陈屿熟练地给客人点单、结账。然后等他下班。

逐渐地,咖啡厅的人都以为陈屿有一个漂亮又爱他的女朋友。

那天晚上下班,尤雪拉一如往常地跟在陈屿身后回学校。面前的陈屿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路灯的光晕照在他的脸庞,整个人暖洋洋的。

他问:“尤雪拉,这样很好玩吗?”

尤雪拉歪头笑着说:“我其实也很生气啊,可是那能怎么办?你不喜欢我,却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样子。”

陈屿抿唇,半晌没说话,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她。

尤雪拉被他看得心怦怦直跳。她其实很怕陈屿生气,她追了陈屿半年,陈屿从一开始对她冷得像是冰渣子般无视到逐渐会在天冷时,默不作声给她点一杯热咖啡再去工作。尤雪拉心里其实很满足了。

大概过了足足有三分钟,就在尤雪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陈屿开口,声音沉得不得了:“我们试试吧。”

尤雪拉以为自己幻听,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

陈屿也不回答,只说:“没听到算了。”然后便转身往回走,脸颊却渐渐发热。

尤雪拉开心地一把上前抓过他的手臂,抬头噘嘴道:“你都说了,不许反悔!”

陈屿不回答,别扭地别过头,却是轻轻地点头。

后来尤雪拉牵着陈屿的手,在食堂里站在徐晞让面前的时候,满脸的骄傲,还有眼底无尽的宠爱。

她说:“徐晞让,我恋爱啦!”

徐晞让看着从来被他和家人娇宠的小公主,有一天也会对别的男人如此迁就,还有顺从,心里像是打翻陈年醋瓶,汩汩地冒着酸气。

他手里的筷子逐渐捏紧,然后抬眼已像是真诚满满地为她开心一般道:“恭喜啊,尤雪拉。”

可是,陈屿清清楚楚看到了徐晞让眼睛里全部的,像是猎物被侵占的怒意。

陈屿在那瞬间有种变态般的满足,好像,终于踩到了徐晞让最致命的死穴一般。

可是他忘记了,这个男人叫徐晞让,他的心,从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秀气到似乎任人宰割。很快,他就会因为这一刻的得意付出代价。

5

从回忆里走出来,尤雪拉坐在车上,无言得一点不像平日里叽叽喳喳像只鹦鹉的她。

很久,她勾拉着包包拉链,声音很低:“徐晞让,你看到了吗?陈屿回来了。”

徐晞让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语气不屑极了:“回来又如何,死灰复燃?”

尤雪拉看着车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再次见到陈屿,不是她以为的对年少爱情的念念不忘,更像是当年分手时措手不及的不甘心。

她闷闷地摇头,说:“没有,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徐晞让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空出一只打方向盘的手,爱怜地摸了摸尤雪拉的发顶。

“雪拉,我希望你是真的懂。他不适合你。”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没接话。

再次见到陈屿的时候,他和她成了上下级。陈屿是她的上级,她是陈屿的下属。

毕业后,尤雪拉没有进家里的企业,选择一个人独立。尤家向来比较开放,加上尤雪拉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是以父母也随着她的性子去了。

公司的总监据说是得罪了经理,被调派到了分公司,而陈屿就是作为新任总监来到公司的。

尤雪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脑袋里已经在构思如何写辞职报告才会获批了。不过最后她当然是没辞职,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上部门经理,她实在不想为了一个年少时代的前任,丢了饭碗。

下班后,在停车场取车的时候,陈屿喊住她,“雪拉。”

尤雪拉停住脚步,闭了闭眼,转身道:“别叫得那么亲热。”

陈屿似乎是笑了笑,他的轮廓比起从前,倒是硬朗了不少,身上的气质也是丝毫看不出成长于那样破落的家庭。

“你,和徐晞让应该要结婚了吧?”他问。

尤雪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但是她觉得照他们的关系,实在没必要岁月静好一般得说声好久不见。

“不需要你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吧。”

说罢,尤雪拉便上车,在陈屿面前,呼啸而过。

留在原地的陈屿,觉得自己实在是贱极了。这不该是自己早就料到的结果吗,他还一心想着回国做什么呢?见证她和徐晞让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青梅竹马之情?

而坐在车上的尤雪拉,从后视镜看到杵在原地没有动的陈屿,她和陈屿当年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突然浮现在眼前,尤雪拉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四毕业后,尤雪拉和陈屿计划着未来两人一起创业的打算,甚至她已经说动了徐晞让帮她在父母和兄长面前美言几句,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尤雪拉想象的那样子进行着。

但是就在约定好的去尤雪拉家里见她父母的那天,陈屿失约了。尤雪拉着急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电话,却始终无法联系到陈屿。

父母本就因为陈屿过于贫寒的家世而有些抵触见陈屿。加上陈屿的失约,父亲作为一个商人,更是直接放下话,一个连守时都做不到的男人,根本没资格娶他尤家的女儿。

尤雪拉其实更担心的是陈屿的安全,但是当她在学校附近的酒吧见到陈屿时,在陈屿面前一向乖顺的她爆发了。

陈屿静静地看着她闹完脾气,然后声音里丝毫没有染上醉意清醒地说:“尤雪拉,我们分手吧。”

尤雪拉一下子怂了,她立马收了脾气,问他:“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准备好?那我们改天再去见我父母好吗?”

陈屿依旧平静。

“不,我不会见你父母的。因为我根本不爱你。”看着尤雪拉一点一点变白的脸色,他似乎丝毫没有心疼,依旧绝情地说,“和你在一起只是新鲜而已,就是想试试看和富家小姐恋爱是什么感觉而已。”

“呵,也不过如此。”他轻笑。

尤雪拉捂住耳朵几乎是喊道:“你别说了!”

陈屿却兀自说着:“我受够了你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受够了你高高在上的生活,受够了你一天要在我面前提八百回徐晞让。我,受够了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尤雪拉眼睛通红,却倔强地没有掉眼泪。

“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好像全世界都要围绕你,把任何人的自尊心踩在脚底的小公主。”陈屿最后道。

说完,他看也没再看一眼,就丢下尤雪拉离开了。

徐晞让到的时候,尤雪拉已经灌下了两杯伏特加,整个人接近醉了。

但是也就是在看到徐晞让的那一刻,尤雪拉哭出了声,她一把抱住徐晞让,伏在他的肩膀上痛哭流涕,形象全无。

“呜呜呜,徐晞让,陈屿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啊?!”

徐晞让皱紧了眉,声音很轻很轻,一点也不是平时和她打闹损她千回的样子,温柔极了地说:“他不要你,我要你。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小公主。”

尤雪拉没有听到,因为实在太累,也实在窝在徐晞让的怀里让她太安心,于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隐在不远处死角的陈屿,看到这一幕,终于黯然离场。

他对尤雪拉说的那段话,半真不假。说不爱她是假的,说受够了她总是说徐晞让,才是真。

他们交往两年,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被徐晞让占据的。她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喝了酒她要照顾,他生日她要陪他,他通过毕业答辩她要帮他庆祝。

或者就连尤雪拉自己都不知道,只有在徐晞让面前,她才会哭。很多时候,难过不是哭泣的理由,而是因为深信面前是自己依赖的人啊。

陈屿都看出来了,尤雪拉却不懂。

记忆的匣子关闭。此时此刻对于尤雪拉来说,五年后她和陈屿的重逢,让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躲避着不去开启的尘封记忆,其实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痛苦,甚至于似乎还没有小时候她和徐晞让吵架冷战来得令她难过。

当年她的跨不过去,或许仅仅因为初恋的满怀热情被人那样践踏心意,还有自尊心。

6

晚上尤雪拉洗漱完准备睡觉,却听到了开门声。

她走出卧室,看到了正在玄关处换鞋子的徐晞让。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她走过去,疑惑地问。

“我掐指一算,你今天不开心,所以过来陪你。”说着,有点像是献宝似的举了举手里拿着的红酒瓶,微挑的丹凤眼里是掩不住的流光溢彩,然后又道,“刚从家里酒庄拿过来的。你生日年份的。”

尤雪拉看着被灯光掩映得格外温暖的徐晞让,心里竟然突然生出一丝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的悸动。

她找来羊绒地毯,铺在地上。

这是她和徐晞让喝酒的习惯,喜欢坐在地板上边喝边聊。而徐晞让担心她受凉,所以之前特地给她买了两块小的羊绒毯。

“陈屿调到你们公司了。”徐晞让边倒酒边说,这句话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尤雪拉支着脑袋,看着缓缓注入高脚杯的红酒,轻轻点头。

徐晞让冷笑一声道:“他倒是不死心。”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尤雪拉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问。

“我有个朋友也在你公司。”徐晞让回答得轻描淡写。

尤雪拉不疑有他,抿了一口红酒,到底年份久,一口便唇齿留香。

接下来,谁也没有再提起陈屿,不知道谁先开始说小时候的事,话匣子被滔滔不绝地打开。

尤雪拉举着酒杯仰靠在沙发角,声音里已经染了些醉意,她嘻嘻地笑着说:“让哥,咱俩哦,真的马上可以用认识几十年来形容了。不过你对我嘴巴一日既往得坏。”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尤雪拉半眯着眼,指着徐晞让说:“这么多年,你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还是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那天你在吃棒棒糖,我抢过来舔了一口。然后我很害怕地问你,吃了你吃过的糖,我怀孕怎么办呀。”

尤雪拉放下酒杯,屈起膝盖抱住,然后问他:“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徐晞让只是笑,眼底难得地出现温温浅浅的笑意。

“你说,不怕,有了就生下来,咱仨一起上幼儿园。”说罢,尤雪拉仰头开始大笑起来。

看着尤雪拉笑得开怀的样子,徐晞让嘴角的弧度也慢慢地一点一点扩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嫌弃她笑起来傻里傻气,到后来就算自己再难过,看到她在他面前笑,心情都会好上几分。

徐晞让收回视线,晃动着杯子里的红酒,突然说:“那你知道,你对我说过最狠心的话是什么吗?”

尤雪拉睁圆了眼,询问。

“高三那年冬天,我们去买参考书,路上碰见班主任,他问我们是不是在恋爱,告诫我们千万不能耽误学习。”徐晞让喝了一口酒,喉头滚动,无端让尤雪拉觉得一窒。

“你连连摆手对班主任解释说没有,然后补充说,我和徐晞让在一起的概率,大概是夏天下雪。”

尤雪拉其实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今天徐晞让提出来,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这算什么狠心的话,咱俩在一起的概率不就是没概率嘛。”尤雪拉说得没心没肺。

徐晞让却难得认真地问她:“为什么?”

尤雪拉一顿,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该怎么回答呢?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情分该如何用爱情衡量,还是说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在一起该是何种模样?

徐晞让看着尤雪拉皱着眉苦思冥想的样子,竟有些不忍心了。他打断,说:“好了,别想了,我随口问问而已。”

看着尤雪拉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徐晞让只觉得心间苦涩。

“雪拉,陈屿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就算他回来了,也不要重蹈覆辙。有些人注定生下来就是华衣玉食,有些人则注定肩负整个家庭的重担。你们过不到一起的,知道吗?”

尤雪拉不知道为何时隔多年,徐晞让要这般语重情长说这些话。但是她知道,徐晞让不会害她,所以听话地温声应好。

徐晞让临走前,温柔地为她将耳边的碎发整理了一下,然后倾身抱住她,在她额头上落下淡淡的一个吻。

他说:“雪拉,我不介意再多等几年。但是从今天开始,请你好好想一想,到底该如何定位我们的关系。”

尤雪拉愣在了那里,她不知道这一晚,究竟是她喝醉了产生了幻觉,还是徐晞让喝醉了。

总之一切似乎乱了章法,又似乎什么即将冲破桎梏,失控的黑马,终将踏入艳阳高照的荒原。

8

周末,陈屿点名让她陪同去应酬。到底是在公司,上司之命不可违,尤雪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席间,陈屿的变化让尤雪拉觉得陌生极了。他那虚与委蛇、阿谀奉承的嘴脸以及举着酒杯,极尽谄媚讨好客户的姿态,竟让尤雪拉觉得陌生极了。

她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他,还是他本就是如此没有原则的人。可她记忆里,陈屿明明是心比天高的一个男孩子啊……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陈屿,突然自嘲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很看不起我?看上去自命清高,但是为了保住职位却什么都做得出来。”

尤雪拉摇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甘堕落,和我没有关系。”

“尤雪拉,这么多年,你还真是被徐晞让保护得太好,还是如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陈屿靠在椅背上啧啧,然后又说,“可是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啊,为了生计放弃原则,因为压力磨灭斗志。”

他转头对着正在认真看着前方开车的尤雪拉,突然道:“五年前,从徐晞让找到我让我放弃你的那一刻,我就放弃不能当饭吃的自尊了。”

尤雪拉听到这句话,突然一个急刹车,陈屿重重地往前一冲。

“你说什么?”尤雪拉看着他,瞳仁在黑漆漆的车厢里却显得清亮,像是不沾染一点俗气的黑珍珠一样。

“当年我们约定见你父母那天,徐晞让找到我。他允诺我,只要我和你分手让你死心,他会给我下岗的母亲找一份工作,给我瘫痪的父亲找一个看护。给我,一个系里出国深造的名额。”陈屿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突然溢出了眼泪。

“多么诱人的条件啊,爱情、自尊、斗志,在这些利益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啊。”

“你就因为这个和我分手?”尤雪拉似乎是气急了。胸膛一抖一抖。她的声音里染上一层薄怒:“可你知不知道,如果和我结婚,你能得到的,比这多千倍!”

陈屿盯着她,嘲讽一笑:“我当然知道,可是你能保证我一定能娶到你吗?你能保证娶到你,我不会这辈子都被你踩在脚底,不会活在你这个青梅竹马的阴影里吗?你不能,可是徐晞让开出的条件,却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或许我日后还能带着最后一丝尊严站在你面前。”

尤雪拉一掌拍在了方向盘上,喇叭响起刺人的声音。

“陈屿,幸好,当年我没有嫁给你。因为,你不配。”

“是啊,我不配。公主和王子才是佳偶天成。我只是公主偶然宠幸过的侍卫罢了。”说完,陈屿深深地看了一眼尤雪拉,她眼里的嫌恶还有震惊,看得他心头像是被大喇喇地刺了一刀,生生地疼。

他为什么要说出当年的事情呢?永远埋在时光里不好吗?为什么要抱着一丝离间她和徐晞让,以及她能可怜、谅解一下自己的侥幸说出来呢?

陈屿从尤雪拉的眼睛里明白,这辈子,尤雪拉都不会再正眼看一次自己了。

他解开安全带,脚步踉跄地下了车。

尤雪拉看着他有些虚浮的脚步,心头泛过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她不知道自己是恶心陈屿的世俗,还是徐晞让当年的不耻行为,又或者是,恶心自己永远对徐晞让的深信不疑。

直到看不到陈屿的身影,尤雪拉才发动车子,手机铃声这时却不安分地响起,来电显示是徐晞让。

本想不接,但最后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徐晞让偏冷的声线传来。

“陈屿喝醉了,我送他回去。”尤雪拉故意说。

果不其然,徐晞让带着嘲讽的声音立刻传来:“那你可得好好照顾,说不定就一了多年夙愿。”

听了徐晞让的话,尤雪拉眼皮直跳,她冷笑一声回呛:“那是不是到时候你再一张支票让他离开我?”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过了好久,徐晞让低沉冷漠的声音才传来:“我有做错吗?如果当年他真的爱你,那一点蝇头小利根本不足以让他离开你。”

“够了徐晞让,你凭什么试探我的感情?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你是我的谁啊?!”尤雪拉气急,完全凭着心意说,说完才发现多么伤人,但是为时已晚。

徐晞让似乎也是气着了,他低吼:“尤雪拉,你别太过分!我是你的谁?!这么多年你有想过我是你的谁吗?去他妈的最好的朋友,谁要做你的好朋友!”

能让徐晞让生气,尤雪拉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也算长了本事。可是心里却有些毛毛的,是了,她怂了,她一点不想徐晞让生气。

“尤雪拉,今后我不会再左右你的生活了。这么多年,该做的我都做了,可能我们真的只能到这儿吧。”

最后,徐晞让的声音带着些荒凉,似乎是彻底放弃了挣扎的鹿。

然后,他就挂上了电话。剩下尤雪拉一个人茫然若失地坐在驾驶室,心里空落落的。直到交警过来提醒,她才匆匆启动车子。

9

接下来的两周,徐晞让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来为她收拾过屋子,她破罐子破摔让它彻底成了一个垃圾场。

而徐晞让的消失,第一次让尤雪拉知道徐晞让在她生活里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尤雪拉陷入了迷茫。

晚上哥哥打电话回来,问她为什么今天徐晞让没有带着她去参加集团的七十周年庆典。

“他为什么要带我啊?我又不是他的谁。”尤雪拉的声音闷闷的。

“你是他女朋友,不带你带谁?”哥哥的声音很惊讶。

原来…….就连家里人都觉得她和徐晞让是一对,却只有当事人清清白白地维持着好友关系。

“哥,我不是他女朋友。”

“这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啦,我吃晚饭了,不说了。”

然后尤雪拉快速地挂了电话。看着桌上冒着袅袅热气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突然很想念穿着HOLLO KITTY围裙站在厨房为她做玉米排骨汤的徐晞让。

这一认知,让她很是挫败。她站起身,将泡面扔进垃圾桶,然后转身走进卧室将自己摔在床上。

她和徐晞让认识了二十七年。

五岁的时候,徐晞让人小鬼大地对她承诺,以后有了棒棒糖他都会留给她吃,他也不会和其他女孩子牵手,只对她一个人好。

十二岁的时候,尤雪拉第一次来例假,是正在操场和她一起上课的徐晞让抱起她就往医务室跑,然后翻墙去超市红着脸为她买了人生第一袋卫生巾。

十七岁的时候,尤雪拉不喜欢骑车上学,徐晞让放弃了超级酷炫的赛车,买了一台有车篮、有后座,看上去女气得很却坐着舒服极了的自行车,每天清晨载她上学。

二十岁的时候,尤雪拉追陈屿,徐晞让嘲笑她三分钟热度,她却忽视了他眼底难得的害怕。

二十一岁的时候,尤雪拉恋爱,徐晞让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打断她和陈屿的约会。她从来不疑有他,忍着陈屿冰冷的眼神屁颠颠地去找徐晞让。

二十三岁的时候,尤雪拉失恋,徐晞让带她去了欧洲十日游。他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开心的样子让尤雪拉恨不得胖揍他一顿,她似乎突然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哭。

二十五岁的时候,尤雪拉第一次升职,徐晞让给她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他欣慰地说小屁孩终于长大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然后送了她一条钻石项链。她佩戴至今,从不曾摘下。

二十七岁的时候,徐晞让问她,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呢?这一刻,尤雪拉也问自己。

徐晞让是她的亲人,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亲情,掩盖住了她对徐晞让过分的依赖还有深爱。陈屿说得对,她被徐晞让保护得太好,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世俗险恶,所以离了徐晞让,她还怎么做尤雪拉?

这么多年,教会她爱的是徐晞让,她却在陈屿身上做了一场失败的实验。现在,是她重回正道的时候了不是吗?

或许她也该感谢陈屿,他就像是一个摆渡人,若不是他,她又怎会明了自己的心,到达彼岸寻找到徐晞让呢?

而现在,一切为时不晚,她知道,徐晞让不会真的抛下她的。

10

第二天晚上,尤雪拉给徐晞让发短信,约他去某摄影棚。

两个人已经半个月未曾联系,徐晞让多少次忍得那么辛苦才没有联系她。现在尤雪拉主动求和,天知道徐晞让开心得恨不得立马放下文件去找尤雪拉。

好不容易到了约定地点,徐晞让走进那间摄影棚。灯光有些刺眼,他眯眼巡视了一圈却没发现尤雪拉的身影。

这家伙,这么多年爱迟到的毛病一点也没改。徐晞让暗暗腹诽,但却是好脾气地坐在一旁等她。

不知过了多久,摄影棚的灯突然暗了,只剩布景板那里亮着暗暗的光。

然后徐晞让就看到上面纷纷扬扬飘洒下来的雪花。

而尤雪拉就是这时候从暗处走进他的视线,置身这场苍苍的银白色之中。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天地之大,唯余她一人。

“徐晞让,今天是九月七号,夏天的尾巴。”然后她说,“今天下雪了,你看到没?”

徐晞让登时愣在了原地,心底一点点冒出来的惊喜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又听到她说:“夏天下雪,是我和徐晞让在一起的概率,所以今天,我和徐晞让要在一起了。”

尤雪拉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徐晞让却是半点不敢动弹。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一起”这句话会是尤雪拉说出口,他以为……还要很久,尤雪拉才会认清自己的心。

“我在想,以后我的男人,一定不能嫌弃我素颜邋里邋遢的模样,不会在乎我一顿吃两碗饭加一个鸡腿,还要能容忍我爱迟到又野蛮任性。总之无论如何能让我尽情做自己,我想了想,这个人,大概只能是你了。”

尤雪拉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红唇娇艳欲滴。

徐晞让从惊愣中反应过来,然后慢慢地笑起来,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在他肖想很久的唇畔上落上他的印记。

其实,当穿着一身休闲装,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徐晞让走进这个摄影棚的那一瞬间,在远处的尤雪拉突然就发现,当年第一次见到陈屿的时候,陈屿就是这种看似高不可攀又傲娇的样子,然后她就沦陷了。

只是不同的是,陈屿是装出来的,而徐晞让,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其实她迷恋的或许一直都是徐晞让。只是太过熟悉的温度,让尤雪拉忽视了心底那个角落只为徐晞让盛开的花朵。

一吻完毕。

尤雪拉突然抚着他的嘴角问:“你这儿怎么青了?”

徐晞让撇了撇嘴,无奈道:“还不是你哥,昨天非说我欺负你,上来就是一拳。”

尤雪拉又好笑又心疼,然后撒娇道:“你最近可不是欺负我嘛,我吃了半个月泡面!我不管,以后,水是你倒,汤你来炖,花你来送。我要永远做你那个瓶盖都拧不开的小公主。”

徐晞让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漾出浅浅笑意,声音温柔:“好。我要一辈子,都这样认真又怂地爱着我的公主。”

尤雪拉窝在他的怀里,像是找到了最安心的归属。她知道,不管自己是十七岁、二十七岁,还是七十七岁,在徐晞让眼里,她都永远会是需要他保护操心的小公主。

夏天的雪都等到了,深爱的人就在眼前了,而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和王子在一起呢?(原题:《在夏天等一场雪》,作者:茜拉里。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

2023-10-21

2023-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