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被“解禁”的皮卡，能否成为你我新座驾？
去年以来，公安部部署全国公安机关先后推进一系列改革措施，其中围绕全力助企纾困解难、培育激发市场活力，落实便利货车在城市道路通行有关措施，全国97%的地级以上城市已取消皮卡车进城限制。加上2016年以来一系列政策松绑，皮卡管理正从更像轻货转向更像家用车。
新政实施已有一段时间，个人选购皮卡多了吗？皮卡能否脱离“工程车”“工具车”固有印象？皮卡能像一些国家成为家用车主力甚至形成文化吗？“瞭望君”进行了调查。
省内各市陆续“解禁”，皮卡消费显著增长
车身前半部分像轿车，后半部分具有开放式货厢，这是皮卡的典型特征。这一设计让司机和乘客可以轻松把物品放入货厢，这个“pick-up”的动作也是皮卡车型英文名的由来。
1994年，国务院颁布《汽车工业产业政策》，在我国赋予皮卡“轻型货车”的身份。由于在管理上与轻卡、微卡等同，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买皮卡往往要办货运车辆道路运输证、驾驶员从业资格证“双证”，车身喷字，无论家用还是商用每年还需缴纳额外费用，严格的年检标准也看齐货车。后为缓解交通拥堵和空气污染，全国许多一二线城市对货车采用限行政策，皮卡也受“牵连”，一直是汽车工业中的边缘品类。汽车行业专家、智点智能新能源汽车总监高强认为，这是典型的政策市场——政策极大限制了皮卡市场的发展。近年来，随着皮卡解禁的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城市加入了“解禁”行列。
2016年是皮卡“解禁”之路关键一年，6个省份先后试点放宽皮卡进城限制。2018年起，政策层面陆续出台“可以使用ETC”“取消喷字/反光条”“取消双证”等一系列举措。2019年，多部委多次发文提出“加快取消皮卡进城限制”“推动皮卡下乡”。2021年，国内首个皮卡行业规范化标准文件《多用途货车通用技术条件》正式发布，皮卡迈出了身份转变关键一步，获得了“多用途”定义且品类独立。之后皮卡松绑加速，去年国务院更是三次提及放宽皮卡进城限制。
去年8月，无锡全面放开皮卡通行限制。无锡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秩序大队民警严斐回顾说，该市对皮卡管理经历3次变化：2007年，为减少货运对城市客运交通的影响，对货车采取分层限行管理，皮卡由此不能上高架，景区内等特殊道路也限行。2018年，皮卡车主办理通行证可在非高峰时段在限行区通行，直至去年全面解禁。
“去年新政策公布后，来咨询的市民多了不少，大家关心的主要是皮卡是不是真的能上高架。”严斐感到，新政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皮卡购买欲，无锡皮卡保有量从2021年底的1970辆增至今年3月的3298辆。去年同期，盐城也放宽皮卡进城限制。盐城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秩序管理副大队长姜伟介绍，目前，盐城全市有1000多辆皮卡，基本系近3年增加的。
从历史销量看，江苏地区并不是皮卡车型主销区域，但高强观察到，近一年来江苏多地先后取消皮卡通行限制，对皮卡消费刺激立竿见影，尤其是中高端皮卡取得不错的销售增幅。省公安厅交警总队统计显示，截至今年3月，全省轻型多用途货车（即皮卡）保有量为30204辆，其中去年下半年新增注册登记4189辆。全省皮卡保有量最多是连云港市，为3699辆。2023年一季度，全省新注册登记皮卡保有量与去年同比增幅达34%。
“皮卡政策的松绑将极大刺激江苏皮卡车市的发展，有望助推江苏成为国内最具潜力的皮卡市场之一。”高强认为。
乘用化潜力大，尚需转化为销售额
近期江苏皮卡市场较显著的增长，和全国趋势一致。据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皮卡市场信息联席会数据，今年2月皮卡市场销售4.3万辆，同比增25.2%，处于近5年的高位；2月环比增40.1%，增幅较大。
“短期来看，在经济发达的华东区域，皮卡进城解禁政策对车市促进并不是很大。”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表达了谨慎的乐观，他认为，虽然江苏皮卡市场升温尚需长期观察，但长三角可以说是目前全国范围内皮卡进城解禁力度最大的地区，与之而来的购车消费观念的变化，正推动皮卡车的市场需求更加丰富多样，使得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工具车正在发生改变。对比涨幅明显的2023年皮卡市场和去年同期，高强认为，一大重要特点是主销车型上明显的皮卡乘用车化趋势，其中低端市场逐渐萎缩，自动挡、中高端配置车型比重提升。
“瞭望君”在企业证实到了上述转变。扬州江淮轻型汽车有限公司党总支副书记朱俊杰介绍，公司4月份将上线自动挡皮卡系列产品，进一步丰富产品矩阵，“当前，随着国产皮卡乘用化、高端化、智能化逐渐深入，国内自动挡皮卡市占率已超过30%，并呈现逐步上涨趋势，江淮皮卡适时而动，上线全新系列产品。”他分析，自动挡和新能源皮卡也将成为未来皮卡消费的主流趋势。
“新车型面向城市追求个性的年轻用户，使用全新设计语言，风格威猛硬派，面向高端乘用、凸显智能化，将满足用户多用途、全场景的用车需求，更加迎合市场中年轻用户以及新生代用户的用车偏好。”朱俊杰介绍，企业2020年就开始研发上述车型，随着国内皮卡利好政策频出，为国内皮卡市场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坚实基础，江淮皮卡对未来市场发展充满信心。
销售端则喜忧参半。“现在逐步解禁，客户购买欲望也在上升。”上汽大通南京聚亚店经理李俊表示，放开对销售有一定提升作用，“但我们也了解到，很多客户对政策还不太了解。”长城皮卡江苏宁枫专营店销售顾问也反映，大部分顾客到店都会确认是否能进城，政策知晓度还不高。该店每天看车客户有30多组，成交量较放开前增加约三分之一，以往主要售给个体工商户和企业用户，个人购买相对较少。随着政策松绑，“一车多能”的皮卡需求正逐步升温，一些新能源皮卡也受到广泛关注，“可能等大家都熟悉了政策，销量会进一步上升。”
更像家用车，更具个性化
刚过去的3月，美国市场销售皮卡新车23万余辆，1至3月累计销售新车近66万辆。而去年全年，我国皮卡销量不足50万辆。何以有这种差异？
政策放开前，皮卡爱好者群体贡献了不少个人销量。南京银石汽车总经理余洪远经手售出过不少道奇霸王龙、福特猛禽等进口皮卡，在他观察中，皮卡爱好者大多有国外特别是北美生活经历，“像美国这样的国家地广人稀、停车方便，皮卡能满足农场主等群体的工具车用途，因此受众面很广”。去年刚购入一台道奇霸王龙的张凯林曾在国外生活，也认为中美人口数量、生活环境等国情差异导致购车理念不同，“大排量皮卡拖挂能力强、扭矩高，美国家庭喜欢拖曳房车、游艇一家人出行，在中国这就是奢侈了”。张凯林分析，中国家庭主流只保有一辆车，预算内肯定首选家用车，顶多选豪华品牌家用车，“如果有很多辆车，之后想拥有一辆玩乐属性比较高的车，才可能会去选择皮卡”。
皮卡是四分之一婚庆公司总经理张凯林的第五台车。他坦言，皮卡难停、维护成本高，但也有独特个性，“很帅，能装人，马力大，速度又快，从各方面可以满足我对车的所有幻想”。至于政策限制，张凯林购买时并未特别留意。对他来说，彰显个性同时又能拉着一大家子人自驾游，这就足够了。两位朋友在他带动下也买了皮卡。
29岁的张凯林能代表不少皮卡爱好者特征。余洪远概括说：“男性占90%，一是年轻人，二是越野‘老炮’——这些皮卡有很多中规车型没有的配置，对越野很重要。”余洪远还强调，长途自驾游皮卡比家用车更舒适、适应性更强，如今早已不是刻板印象中工地车、农场车或小货车形象。朱俊杰也表示，当前皮卡基本按乘用车制造，内饰、配置对标，排放符合国五、国六标准，没有进城障碍。他认为，国内皮卡性价比高，技术成熟度和国外高端品牌无本质差别，“我们认为最大差距还是在品牌力上，产品力上我们有信心。”
的确，国产品牌皮卡面向个人用户，近期密集推出乘用向车型，突出个性化定制，价格多在十多万元至二十多万元之间。“很多年轻人特别是‘90后’‘00后’，买皮卡目的更多是玩，比如作为拉皮划艇、摩托车的中转用车，大通就提供了这样个性化定制，我们有的车型甚至是厂家改装好的，配色也非常符合年轻人审美。”李俊介绍，国产皮卡配置相当丰富，年轻人关心的悬架升高、前绞盘等种类齐全，“后期想通过厂家市场深度调研，作出一对一针对性设计。”
动力强劲、底盘高、抗“造”、总价不高、改装空间大、个性化诉求易实现，皮卡独有优势和魅力让粉丝群不断扩大，早就不局限于高端消费群体。江淮皮卡近年来就多次举行粉丝节，开发专属粉丝App，打造用户社群，经常有面向个人的优惠促销，车型研发也会广泛听取粉丝意见。“我们联合用户一起做产品，希望打造用户生态圈，提供个性化和场景化产品。”朱俊杰举例说，针对旅游、摄影、垂钓群体推出的悍途宿营版皮卡，本月就将正式亮相，也是江淮皮卡与用户深度价值共创的明星产品。
培育消费新热点 呼唤政策更适配
皮卡政策逐步放开，兼有助企纾困、促汽车消费等目的，如何让政策效应更充分彰显？受访者普遍建议对标家用车，进一步放开限制。
就目前而言，皮卡对城市交通管理影响不大。如严斐表示，放开半年多来，保有量小的皮卡对无锡城市交通并未带来影响。去年下半年，盐城两度调整皮卡通行政策。第一次调整时高架和快速路还不允许通行。“当时我们考虑的是，皮卡通行抛洒滴漏问题，后来论证之后，实际影响不大。”姜伟说，3个月后盐城宣布全面放开皮卡进城，对城市交通暂无影响。
“有的客户认为地方政策解禁还不够全面，像南京这样的城市，内环高架和隧道仍然不准走，还是将其视作货车，这不太友好。”李俊希望政策上考虑将皮卡纳入家用车管理，取消限行，也取消15年强制报废，这也是许多受访者的呼声。在《皮卡解禁走进‘寻常百姓家’助力销量达到近5年高位》新闻下，许多网友表达购买愿望的同时，普遍担心节假日高速不免通行费、年检标准、报废年限等问题。正如上海网友“qpalzm401”表示，“如果皮卡向乘用车看齐，毫不犹豫买皮卡！”
不少城市有皮卡爱好者社群，但普遍小众。在余洪远看来，培养皮卡文化需要营造外部环境，强制报废等政策如果能看齐家用车，消费群体和新消费热点自然就能培养起来。张凯林乐观地表示，新设计的皮卡更家用化，功能性更匹配国家生育政策调整和家庭形态变化，“二三十万元的皮卡，一辆车可以抵两辆车用，家庭选择会更多，我觉得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购买”。
一直密切关注政策走向的省自驾游协会会长王学霆认为，皮卡让自驾多了更具个性化的选择。他分析，我国疫情防控平稳转段后，人们出游热情暴涨，旅游市场复苏加速，特别是便捷且更个性化的自驾游市场增速明显。自驾游正从初级的“自己驾车出游”向一种旅游业态转变，皮卡既满足个性化需求，又拉动了新的消费点，对提振汽车市场繁荣也能作出贡献，应有针对性培育这一市场。他建议，借鉴房车逐步兴起配套的经验和发展模式，相关App可增加专门车型服务，露营地可围绕皮卡维修补给增设设施，还可举办各类皮卡主题线上线下活动，等等。
培育新消费需要更优质供给，这对产业提出了更高要求。“江苏是东部经济发达省份，居民消费水平较高、消费观念先进。随着城市消费者个性化购车需求不断增加，皮卡也在向多样化、个性化、乘用化、高端化、智能化的发展方向转型。”崔东树预测，适用于城市驾驶环境的高端皮卡车型需求量将会逐渐加大，未来整体产业链将向更高层级发展。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陈月飞 詹超 胡兰兰 付奇
图片 视觉中国
新华日报社全媒体时政新闻部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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