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来汽车：“定金难退”被质疑霸王条款 购车信贷审核差异或因资金弱势
《中国科技投资》刘逸伦
蔚来汽车频陷用户定金难退投诉是何故？此外，购车信贷审核错位，背后或是国产新能源汽车在资金面前的低姿态。
在第三方投诉平台黑猫投诉中，除了造车工艺瑕疵和质量问题外，蔚来汽车（NIO）广受诟病的还有“定金难退还”的问题。
在公开透明的购车环境下，为何蔚来汽车仍频被用户投诉难以退还定金、涉霸王条款等问题？
定金难退
经不完全统计，在第三方投诉平台黑猫投诉中，关于蔚来汽车的投诉量达89起，其中涉及定金、意向金退还纠纷的有64起，占总投诉的71.9%。
有投诉者称，蔚来汽车销售顾问未在其买车时告知“定金不可退”，后因个人原因无法购买其已下单排产的汽车想要退定金时，他才被告知定金不可退还。
对此，近日记者以消费者名义走访多家广州蔚来汽车线下门店，并抽样致电部分城市蔚来中心，在购车前均被明确告知“2万元定金不可退，但2000元意向金可随时退还”。尽管蔚来汽车官方对消费者做出承诺，在用户未签署《汽车购买协议》前可随时退还意向金，但有部分消费者在10个工作日后仍未收到退款。
用户缴纳定金时，必须签署《汽车购买协议》，其中关于定金仅有150余字说明——称定金为“不可退还”。
*《汽车购买协议》，来自蔚来汽车官方APP
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副主任赵占领表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115条定金罚则规定，给付定金的一方不履行约定的债务的，无权要求返还定金；收受定金的一方不履行约定的债务的，应当双倍返还定金。因此，消费者在向蔚来汽车购买汽车时交付定金2万元，如果后续不再购买，定金不予退还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根据《合同法》、《担保法》规定，“定金”指的是对合同有担保性质的资金，意味着消费者在下定前已完全确认购买汽车并为此行为自愿担保，但在黑猫投诉中，不少投诉者表示购车需进一步考虑时，销售仍建议用户先下定排产。在这类情况下，当事人易生歧义，认为其所缴纳的是“订金”而非“定金”。根据《合同法》，订金被视为合同可以履行情况下而预先支付的合同款项，而订金无论合同是否执行，都可无条件全额退款。综合来看，在蔚来汽车销售话语体系，订金更像是“意向金”。
消费金融专家苏筱芮认为：“用户退定金难，与协议中可能存在的定金‘霸王条款’有关，一旦消费者交付定金就不可退还涉嫌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此前国家工商总局网监司有关负责人表示，将订金改为定金、提出此定金非彼订金不予退还的条款，属于商家打擦边球，‘定金不退’仍属霸王条款。”
信贷审核流程差异
缴纳定金被视为消费者为合同进行担保，但根据投诉内容，部分消费者因无法在小区安装充电桩、上沪牌失败、银行贷款审核不通过等客观原因无法提车，并非个人主观原因导致合同违约，这些情况下却仍被蔚来汽车告知定金不可退。
今年2月27日，有投诉者称因先后在三家银行经贷款审核终告失败，向蔚来汽车申请退还定金，但被告知不能退还。该人士称：“（缴纳定金）过了一个月，蔚来销售给我试了三家银行，都没有通过银行贷款审核，蔚来说20000（元）不能退，这个也并不是我能预先知道的，现在审核过不了，就扣着我的定金不退，这个无法接受。”
广州中心销售顾问崔强（化名）向记者反复确认：“正常情况下，因个人原因（无法购车）2万元定金是不退的。但因金融方案没有审核成功的话，我们会无条件全额退款。”该销售还向记者出示了近日其为某位车主成功办理退款定金的后台记录，但记者注意到，该案例前后耗时近一个月。
赵占领认为：“消费者比较吃亏的是，销售的口头承诺并未落实在合同中，或者没有证据证明销售曾这样说过。”
蔚来汽车未明确在何种情况会为用户办理退还定金。蔚来汽车官方客服称：“原则上定金是不能退的，但因金融方案没有审核成功等特殊原因是否能够退还，具体还要询问当地销售顾问。”
而定金纠纷背后是蔚来汽车信贷审核流程错位现象。2019年3月21日凌晨四点，自称蔚来汽车内部已离职员工的知乎用户“纸孩子”发文称：“正常贷款购车流程是先审核贷款，审核通过交定金……这是最基本的金融流程。”
记者调查发现，国内新能源汽车蔚来汽车、小鹏汽车、理想汽车均为“先交定金后银行审核贷款”模式，特斯拉汽车则采用先银行预审核，再交定金的模式。
特斯拉汽车官方客服对记者称：“因为有定金不予退还的规定，考虑到消费者利益，我们在官网提供了银行等其他金融方案的在线预审通道。用户可先做贷款审核，再缴纳定金购车。”对于这一差异，记者致函蔚来汽车，截至发稿前未获回应。
*特斯拉官网金融机构在线预审通道
与特斯拉和蔚来汽车均有合作的中国银行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出现差异原因是“各车企与我行合作内容不同，如在合同中有相关在线预审通道合作，则消费者可通过此进行贷款资质预审”。
此外，对于银行审核贷款，上述蔚来汽车离职员工还称：“蔚来的金融是交完意向金不可以审核贷款，交完大定金也不可以审核贷款，车开始排产了才可以审核贷款，因为意向金可退，怕银行麻烦，大定金也有小概率（出现）风险，所以必须是车辆排产了，银行才可以审核贷款。”
对于贷款时间，销售顾问崔强进行了验证，但其并未说明原因。此外，崔强称，购车的银行贷款不会给消费者，而是直接打至蔚来汽车的银行账户。消费者吕先生向记者证实，其购买ES8汽车金融贷款在交车时办理，但资金并未打至其个人银行账户而是到了蔚来汽车公司账户。
光大银行金融市场部分析师周茂华认为：“（蔚来等车企与特斯拉）银行信贷审核差异在于更倾向于与企业合作模式，银行最主要提供信贷融资，上述向客户提供信贷资金，最后也相当于给企业融资。”
苏筱芮认为：“这是一个典型的消费金融模式，银行是资金方，蔚来汽车等新能源车企是场景方，第三方则是购车的消费者。近年来，培训贷、租房贷等实体线下场景陆续出现风险事件，归根结底在于消费者的预付资金没有得到切实有效的管理。消费者预付的款项与场景方交付商品/服务的节点存在时间差，在这个时间差内如果资金被挪用，而最终商品/服务又没有交付的话，会使消费者权益受损。”
销量与资金
3月2日，蔚来发布2020年全年财报，截至2021年2月末，尽管2020年蔚来汽车全年总收入为162.58亿人民币，同比增长107.8%，但全年净亏损仍存53.04亿人民币，同比收窄53%。
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销量对于蔚来汽车的发展都至关重要。此次，蔚来汽车毛利润和毛利率双双转正，终于结束“卖一辆亏一辆”的局面，全面发起盈利攻势。
周茂华认为：“定金（交易成本）的主要目的是提升交易成功率，（蔚来汽车和特斯拉）这种信审差异对于特斯拉潜在购买客户来说基本没有交易成本，但一定程度可以提升其他品牌的交易成功率。从交易成本角度看，一定程度有助于提升其他品牌的销售。”
关于信审模式，苏筱芮称：“蔚来汽车先缴纳定金再审核则提前锁定用户的举动，从商业模式的角度看，确实能构建销量‘弱’护城河，但定金的不合理条款内容又会伤害到用户体验。”
2020年，蔚来汽车所有车型的累积交付量达8.84万辆，根据公司自身预计，2021年第一季度车辆交付量为2万辆至2.05万辆，同比增长421%~434%，环比去年第四季度增长15%~18%。
由于中国市场对豪华电动车的需求迅速增长，外界对于蔚来汽车订单量增长持乐观态度。彭博分析师认为，蔚来汽车的汽车交付量在2020年飙升113%之后，今年可能会翻番，汽车毛利率有望达到20%。今年第四季度，蔚来汽车的利润率从第三季度的14.5%攀升至17.2%，但电池和芯片短缺可能会阻碍蔚来汽车的产量提升和工厂利用率，长期利润率增长面临风险。
另一方面，随着换电站、研发和销售网络建设的投入增加，蔚来汽车的融资需求仍不减。周茂华分析指出：“银行与新能源汽车企业（在消费金融方面合作的）这种模式，相当于把客户‘未来的钱’用于企业扩张，理论上，企业也存在一定现金流安全问题。未来新能源汽车行业发展空间巨大，未来增长有一定确定性。但来自全球车企巨头的竞争也在加剧，新能源车企不能仅关注企业规模扩大，更重要的是不断提升技术创新水平和产品服务质量，改善用户使用体验，获得稳健发展。”
新能源汽车行业仍在不断发展当中，产业发展路线之争时至今日仍未可辨，不久前蔚来汽车重押的换电站模式与特斯拉中国相关负责人隔空打了口水战，而这家对标BBA的本土明星车企未来将如何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以及加强消费者权益保护，《中国科技投资》将会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