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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国侠:走访兵团第二代

15团照相馆为作者所带班级照的第一张照片


走访兵团第二代

邢国侠


欲说还休话原由


早就有回趟内蒙、特别是巴盟(巴彦淖尔市)的愿望,直到2017年8月才得以实现。


本来2016年要去的,我们也都到了呼市,却因突然的变故,让计划泡了汤。是这样:我和先生舒顺林于2016年7月10日到呼市,由于我腿脚不好,所以原想到呼市先休整几天,再去包头,由包头依次往前旗、五原、建丰农场,最后到巴盟临河。沿途走走歇歇,边停边走。


听说住在呼市且已80多岁的吴永兰老师身体状况不好,我们便决定在上包头之前先去看看她。那天和特别要好的、原来也在学校一块儿工作的董笑菱老师约好一起去。我们约好先到呼市赛罕区的凯元广场会合,再一起打个车去民望家园吴老师家。我俩先到的凯元广场,没等5分钟董老师也到了,于是我们3人招手叫过一辆出租。董老师带路便先坐进了副驾驶座,我俩在后边准备上车。不料我的左腿刚迈上车,右腿还在车下,先生舒顺林根本还没上车呢,车就启动了,我们急忙高喊“停车”,司机听到喊声马上采取措施,但这时惯性已将车挪走了5、6米,我双膝跪地被车拖行了几米,顿时疼痛难忍无法站立。从前排下来的董老师和司机见状,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武警医院就在附近,我们即刻掉头转奔武警医院。


到了医院,右腿已经不能伸屈,膝盖部位也肿起来了,稍稍一动就钻心地疼。先生去租了一个轮椅,笑菱推着我去挂号,然后拍片、取结果、找大夫……争分夺秒一通折腾,急诊大夫拿过片子看了一会儿说:韧带扭伤。膝关节损伤、软组织多处损伤。并说:保守疗法没有什么高招,只能靠养!最好是换关节,换关节嘛,最好回北京去换。这时天色已晚,我们几个一商量,还是先回家再说吧。扭头找车时,才发现出租司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且不说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如何找司机,与他打官司扯皮,三番五次到交通队协商处理,又如何去武警医院、内蒙医院、内蒙附院、三控医院、私人诊所治疗,等等。只因为我的腿,我们不得不在呼市呆了整整3个月!直至2016年的10月4日,我们才不得不从呼市打道回府、返回北京。一场兴冲冲的回乡寻梦计划就这样半路夭折了。真让人 “多少事、欲说还休”啊!


邻家有女已长成


2017年8月30日,这是一个极平常的日子,但就在早餐前的一瞬间,它却变得如此不平常!先生舒顺林对我说:“我看你的腿好多了,要不咱们外出走一趟?”“ 好哇!咱们回内蒙吧,我太想回去看看了。”接下来,我们就开始查机票——订机票——收拾行李,拉杆箱里装的除了几套必要的换洗衣服,就是些常用药了。当天下午5点半,我俩竟坐在了北京直飞临河的KN2967次航班上。在别人看来,这也许是一次不可思议的“想起一出是一出"、“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我们是在一瞬间决定并实施的。但如果联想到头年我们在呼市折戟沉沙、半途而退的前因,此次举动也就不足为怪了,而且我们这次干脆第一站就直奔临河,再一站一站从西往东退着走,后到呼市。


临河,因南临中国第二大河黄河而得名,它是巴彦淖尔市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信息中心,位于河套平原腹地,坐落在黄河“几” 字弯上方。所谓“黄河百害,为富一套”,是说巴盟河套一带风调雨顺,比较富庶。也因为临河原为内蒙古兵团一师师部和后来巴盟农管局(前身为兵团二师)所在地,所以兵团和农场的人对它并不陌生。


虽然那天北京到临河的飞机有些晚点,但由于圆梦心切,又加之往事浮想联翩,所以丝毫没有影响我们出行的愉悦心情。


飞机2小时20分钟后到达巴彦淖尔市天吉泰机场。一下飞机就远远看见前来接站的吴洁和她女儿孟萱(要知道我们是在候机的当口,才联系临河这边的学生吴洁的)。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久别重逢,抱着吴洁使劲地摇晃,那份喜悦和激动,无以言表!


装上行李上车,甫一坐定,孟萱就开车往市区走,因为在我们即将入住的宾馆还有孟庆义和三康等着呢。


在与吴洁亲热的询问、交谈中,我的思路一下子回到了48年前的15团。


吴洁是15团医院吴同胜医生和15团学校王俊卿老师(后调至团司令部劳资股)的大女儿。我1969年在学校当老师时,她上小学3年级。那时她另有一个极富时代特征的名字,叫吴灭资。她还有个妹妹,妹妹的名字不用想,当然叫“兴无”了。她家还有80多岁的老爷爷、老奶奶和一个满炕打滚玩的小弟弟,叫“庆九”(开九大那年生的)。那时,我与“灭资”、“兴无”她们家关系特别密切,俨然像一家人;她妈给我一把钥匙,我可以随时出入她们家,毫不夸张地说每天我都去,有时不止一趟。吴医生每天在医院忙,王老师是党员,对自己要求严,从来不会提前一分钟下班回家做家务什么的。我每次去她家就帮助做点家务活。


我教吴洁时,她也就8、9岁,小模样特别招人喜爱,白净圆乎的脸蛋上总有两朵淡淡的红云伴着。她不太爱说话,可做起事来总有一股子倔劲儿。别看人小,干起活来劲儿还蛮大。每天放学回家,撂下书包就去干活儿:挎上柳条筐去挖苦菜,或是捡煤核、拾牛粪……和团部家属院里所有的孩子一样,这么小就得帮家里干活,干起活来还挺欢实。小小年纪就分担起家务,这在当年的建丰农场算是一道风景,也是孩子们绕不过的一堂必修课,所谓艰苦环境锻炼人、吃苦的孩子早当家嘛!



眼前的吴洁,就是当年那个不爱讲话的小姑娘吗?真是那个叫一声“老师”都脸红的乖乖女吗?现在的吴洁已年过半百,成熟的脸庞早已褪尽稚嫩,结实的体魄支撑着一个偌大的家!她不仅与原一连副连长孟宪武之子孟庆义(也是我们教过的学生)结婚,生了女儿孟萱,而且还承袭了她父亲的医生职业。她敢为人先,在临河街上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吴洁西医诊所”。多年来,她除了忙诊所的生意,还要照顾父母、公婆和看管外孙女,忙完工作忙家务,遇有电话还要出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风里雨里,常年也捞不着个休息日,多亏打小练就了一副好身手,不然真够她喝一壶的。由于她能干且热心,担当且豪爽,所以在当地居民或同学朋友圈里,口碑都是一个“赞”。不是“邻家有女初长成”而是“早已长成”啊!


孟萱的车开得既快又稳,40分钟后就由机场到了我们要下榻的临河宾馆。刚到宾馆大门口,三康和孟庆义就飞跑过来。三康上前的第一句话就是:“舒老师、邢老师,您们可真行啊!”“前天还在电话里聊天呢,今天就见面了!”孟庆义则在一旁憨笑着说:“下午,下午吴洁才对我说,您们二位,晚上就到”。“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大家笑成一片,好半天才收住。


按说累了一天,中午又没睡午觉,躺在安静的客房里,应该马上入睡的,但这到巴盟的头一宿,却怎么也睡不着……


人生能有几回搏


清晨,鸟儿的鸣叫声、晨练人的脚步声和由远及近的音乐声将我们从睡梦中唤醒。拉开窗幔,天蓝、树绿,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即刻扑涌进来,好爽啊!


三康从一楼大堂打来电话,请我们下楼去吃早餐。在宾馆左侧的一家早点铺,三康为我们各叫了一碗羊肉汤面。店老板听说我们是北京来的,越发热情周到,不一会儿,就将大碗面端送过来,还用纯正的河套话说了句 “你们吃好”,顿时让人亲近、舒坦。再看冒着热气的羊汤面,一股股的浓香直扑鼻腔,挑一筷子面放到嘴里,味道正宗,夹一块臊子肉,滿口飘香,喝一口羊汤回味无穷。吃着面条,就着小碟里的烂腌菜,熟悉的味道真叫过瘾。


早餐后,三康亲自开车带我们去向往已久的“磴口”。磴口,位于巴盟西南部,属黄河西岸,因有石阶(黄河水涨水落,久而久之便留下了一级级台阶,石之阶为磴),又是黄河东西交通之重要渡口,故名“磴口”。它是巴盟下辖的一个县,是原内蒙兵团1师1团的所在地,也是最先批准我加入兵团的地方(后来我转调到2师15团),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去看它。兵团改制后,1团变为乌兰布和农场。三康在该农场当场长、书记时,为弘扬兵团文化,一手创建了“内蒙古兵团博物馆”。三康告诉我们,他们于2008年开始打造“兵团文化基地”,于2009年联系一团知青捐款建成“兵团战士雕像”,2011年由乌兰布和农场出资建成了“兵团战士纪念馆”和“兵团战士石浮雕”,兵团战士纪念馆2014年被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为内蒙古第一个“兵团战士博物馆”,2015年由磴口县出资改建了博物馆并更名为“内蒙古兵团博物馆”。为打造兵团文化基地农场投资200多万元,成为内蒙古最大的和最有影响的兵团文化基地。每年参观者已上万人次。所以到了巴盟,一定要到磴口看看“三康的博物馆”——我习惯这样叫,透着一种亲昵和骄傲。


三康,大名叫徐卫国,因叫顺了小名,有人反而忘了他的学名。我教三康他们班时,他读3年级。我是师范毕业生,到学校那年刚满20,到兵团第一次执教就代他们的语文课并兼班主任。后来学校规模逐渐扩大,还开办了中学,于是便调去一些知青到学校当老师。巧的是,三康他们升到中学时又转由我先生舒顺林来当他们班主任和教他们语文。即是说,夫妻俩带同一个班、教同一批学生,而且连续好几年,难怪我们对这班学生特别了解、格外熟悉、倍感亲切,也就更加想念了。


三康打小聪明伶俐、多才多艺,那双充满好奇心的眼睛看着周围的新鲜事总要多问几个“为什么”、“怎么了”。他活泼好动,求知欲强,演节目、唱歌、打篮球,样样参加不落后。他淘气、点子多,胆子也大。记得有一年夏天的中午,有人报告说:“邢老师,不好了!你们班学生跑到向阳渠游泳去了!”听罢,我急忙跑出学校——穿过家属院,绕过团部医院外墙,直奔朝2连路上的向阳渠。到了一看,果然有一群小脑瓜在渠水面上此起彼伏。当时向阳渠挺大的,水位也不浅,刮点风还泛起小波浪,最主要的是渠底淤泥厚,陷进去可了不得,越想越后怕。等我跑到渠边,几个露出水面的小脑瓜,有的高兴地笑着,有的却愣住了:大概在猜想,老师怎么来了?我大声喊道:“快上来!全上来!"可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爬出水面。还是三康机灵,一边用手擦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边挤挤眼睛,表情暗示我:“不好意思啊,在女老师面前,我们怎么出来呀?”我恍然大悟,赶紧背过身去,用更大的声音命令道:“快点!” 孩子们不知往回游了多少米才纷纷上岸穿衣。等到他们人都齐了,乖乖地簇拥着我一块儿返回学校时,上课的钟声也敲响了。盯着他们进了教室,我这才深深地松口气:三康啊三康,你们这些调皮鬼,可把我吓死啦!


三康人缘好,极富感染力和号召力。大同学小同学、本班的外班的都能跟他玩到一起;他比较偏向和大同学玩,似乎更喜欢跟知青老师接触和交往,除了学习上的事,他和季玉璞老师下过棋,跟张五一老师打过篮球,和舒老师不仅打乒乓球,还带同学和舒老师一块儿到3连的边渠摸过鱼,有一回把捉来的半桶鱼拿到他家去炖,以致把他家全年供应的食油一顿干光;他还邀舒老师一起赶着马车从团部气象站出发去和胜公社拉西瓜,半路,马尥蹶子狠踢舒老师一下,疼得舒脸变色,手抱腿,坐在地下半天起不来,至今小腿上还有一处马踢的印记……在校外,他也经常和兵团知青在一起打球过招,像15团篮球队的张胜民、龙涛、秦应雷等都是他的师父和好友。他对老师有感情,对知青有感情,对兵团有感情,这也是他初心不改、后来创建兵团博物馆的起因、动力和源泉。


人说淘气的孩子聪明,这话不假,起码三康是这样。但是淘归淘,闹归闹,三康的学习却从不含糊,从没让家长操过心、让老师费过神。他在班里是班委,演戏是主角(演过杨子荣),打球是主力——这就是兵团学校读书时的三康,一个从小聪明、调皮却又招人喜欢的三康。


那时的我们,比三康他们大不了几岁,学生中的家长有的又是我们知青的领导;学校和家属院只隔一条土马路,尤其是学生们没事就往学校跑,所以与其说我们是他们的老师,倒不如说是他们的儿时伙伴。真的,课上在一起学习互动、课下在一起打球、捉迷藏、踢沙包、跳绳,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只有兵团人才理解,也只有兵团特定时期才会出现。


三康1976年春加入了兵团,开始在15团8连,后来他到建丰农场学校和临河的巴盟农管局学校当老师,出学校后又到临河农场当副场长,最后辗转到乌兰布和农场当场长、书记。其间经历了入团、入党、提干、上大学。对了,他还学过音乐,到内蒙师大音乐系拿学历、到中央音乐学院去进修。没有靠山,没有背景,一路披荊斩棘,全凭自己努力拼搏。所以三康其人其事,常被兵团人提起。但三康被人们说得最多、最令我钦佩、最让我们这些老师引以为豪的还是他倾注全部心血,花费几年时间精心打造的“内蒙古兵团文化基地”。


兵团文化基地座落在原北京军区内蒙兵团1师1团的旧址上,由兵团战士纪念馆、兵团战士雕像、兵团战士石浮雕和原一师一团团部建筑群几部分组成。没到文化基地心里就想象着这个梦牵魂绕、令人向往地方的模样和格局,由三康亲自带我们参观和解说文化基地,别样的心情更是难以名状。当我们踏进原1师1团建筑群大院时,心中为之一震:我们走进的分明是兵团大营!我们跨进了兵团时代!大院里“北京军区内蒙兵团一师一团”的字样还在,穿鞋戴帽具有兵团特点的平房还在,知青亲手建造的团部大礼堂还在!在平房的后墙和两侧,随处可见“扎根边疆 红在边疆”、“屯垦戍边 寓兵于农”和“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等标语口号。团部大礼堂在两溜平房中间,我们看到团部大礼堂人字形房顶上仍高高地插着一面红旗,一颗硕大的红五星下的正门框上是仿毛体“为人民服务”极为醒目的5个大字。正门两边墙上各悬挂一块宣传标语牌,分别写着毛主席的两段语录:“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走在泛有白色、干裂曝皮的盐碱地上,穿过墙皮有些脱落的一栋栋平房,回望那独具特征的大礼堂,我们沉浸在兵团氛围中,自然想起那年、那月、那人,唤起我们的兵团回忆。


兵团博物馆的室外除了旧礼堂、旧平房、旧食堂和旧家属院外还新添了几处石雕。来到博物馆大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整一面墙上的巨型石浮雕,这座兵团战士屯垦戍边的石浮雕高3.5米、长13.6米,题为“永恒的记忆”。一组47名知青主体图再现了知青学习、劳作、生活、训练等场景。它是三康构思、命题,由原15团5连战士孙书杰等6人设计创作而成的。浮雕从最初设计、定稿,到选材、雕刻,最终装卸、拉运、矗立,历时几个春秋,三康为此风餐露宿、奔走呼号、托人寻友、化缘筹资,在内蒙、北京、河北等地留下足迹、洒下汗水。


许多战友都不会忘记原兵团化纤纺织厂门前那座“创业者”石雕像吧,雕像中男生奋力抡锤、女生半蹲掌钎,展现出艰苦创业、开拓建设的画面曾经激励我们多少年!在化纤厂解散迁址之时,硬是三康费心费力,把这个石雕像从内蒙古的首府呼和浩特搬运到巴盟磴口!其间起像、装卸、运输、落成,所付辛劳可以想见。现在这个石雕座落在展览大厅对面,吸引着众多战友前去拍照、合影留念。


另一座由中央美院教师精心设计制作的题为“兵团战士”的巨型石雕像,则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眼前一亮。高4.63米的石雕像,矗立在三面由花岗岩、汉白玉石栏围砌,正面由石栏、石台阶构成的场地中央,加上后面“兵团精神永存”背景墙的衬托,在阳光照射下,那幅男生背枪、女生持锨,亦兵亦农、屯垦戍边的雕像熠熠生辉,愈显得英姿勃发。它是当年兵团战士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真实写照,充分展示了兵团战士战天斗地的精神风貌。


博物馆的室内展厅是后建的3层楼房,展厅的展品大部分是兵团时期的实物。为了尽可能多地还原兵团时期的原貌,挽救兵团文物,三康和他的同事们跑遍了兵团的师、团、连,找来了当年知青们使用过的农具、武器、生活用品,找来了当年开展文体活动的各种乐器和道具,找来了当年知青们的学习用具和书籍,找来了兵团战士的棉大衣、皮毛帽、水壶、挎包等,光总机室的电话交换机就收集了3台,电话机更是无数。这里的每件展品无论大小,都诉说着一番经历、一段故事,对此三康都能信手拈来,生动地讲述它们的来龙去脉。


为了支持三康,不少人献计献策、出钱出力、捐衣捐物。在展厅里,我们见到了亲爱的战友、可爱的学生以及尊敬的老领导和学生家长们所捐献的文物,更是感慨万千!


焦向娟同学的老父亲当年是一直工作在15团2连的军医,听说三康要办博物馆,向娟的老妈妈把焦医生生前用过的卫生箱、听诊器、背包、腰带连同一套没舍得穿的带有领章帽徽的绿军装从上海寄给了博物馆。见到这些原物,我们脑海里浮现出逝去老人的音容笑貌,宛若又看到焦医生走排串班为战士们看病诊疗的情景。我发自内心只想说:如今兵团的下一代已经成长起来,焦医生您放心吧!


参观中,我们在自己捐献的展品面前,俯身驻足,看了又看。那是一套《兵团战友》报合订本。从试刊、发行到停刋,一页不缺,一张不少。可以说,再无第二套了! 这套《兵团战友》报可来之不易。先生舒顺林,兵团改制后到内蒙农管总局编辑室(前身为兵团战友报社)工作。作为该报的作者与读者,当他想方设法、东拼西凑找齐了这套合订本时,如获至宝,一直珍藏着。40多年来我们几次搬家都带着它,我们去过的地方它都去过。初到北京住房紧张,一家4口挤在10多平米的平房里,面对那样的憋屈窘况我们都妥善地保存着它。听说三康办了兵团博物馆,舒老师二话不说,把它给了三康,也算是为它找到了最好的归宿。三康也视《兵团战友》报合订本为镇馆之宝,将它分册列排,用整整一个展厨来陈列它。再次见到它,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让人激动。我陪着我先生在这里伫立良久,才慢慢走开。


听说2015年举办首届兵团文化艺术节暨内蒙古兵团博物馆落成典礼时,全国各地来了不少兵团战友,他们看见当年用过的的镰刀、铁锹、锄头及水壶、挎包、军号等,触景生情,禁不住泪水涌出甚至哭出声来,作为同是兵团战士的我们来说,太能理解了。



“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待何时。”建造一座博物馆,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是一项多么大的工程啊!三康硬是凭着一个信念,不计辛劳,不图回报,努力拼搏,把这件事想到了,做到了,做成了!博物馆留给我们的不仅是回望与感动,更是一种力量与震撼!


参观完毕,离开磴口返回临河。晚上,还有更多未见的学生、老师、朋友们等着我们呢,叫人好不激动。真是此处意未尽,彼处心相迎。


书到用时方恨少


晚上,在临河见到了不少人。杜清凡老师是当时知青老师中最年少的。1974年他从呼市到兵团时还不满20,分到学校教体育兼做团支部工作。在老师们眼里他是大一点的学生,在学生眼里他是个大哥哥,学生们都喜欢和他玩在一起。40多年未见,见到他时发现模样没变,还那么精干帅气,只是两边鬓角已有丝丝白发了。他远远跑过来和舒老师握手,还来了个大大的熊抱!清凡是携爱人张桂娥、他们的女儿、外孙一块儿过来的。桂娥亦是咱15团的学生,这么多年没见,我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一点儿不显老,不愧是当年的校花,还那么俊俏,如今都当姥姥了也没改变那一说话就先脸红的习惯。


刘立基家在磴口,下午刚出差回来,晚上也赶了过来。在建丰时,他是家住2连的学生,个子瘦瘦小小,却很干练。高中没毕业就参加了兵团,经过多年顽强刻苦的学习,从考入巴盟卫校起步,先后在内蒙医学院、内蒙医院、北京儿童医院多所医学院进修,获得大专文凭。在磴口县医院当儿科主任医,一直干到现在,在当地颇具名气。说来真巧,来临河那天在飞机上与邻座的一个人闲聊,她居然说认识刘立基,并说她家孩子看病,从小就找刘大夫,如今孩子都25岁了。可见不爱炫耀的刘立基早已成绩斐然。咱们15团的学生真是不简单哩!就这样的学生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学得不够多。在走访中,发现不少同学都反映“书到用时方恨少”,后悔当年没跟老师好好学,辜负了老师与家长的期望,一个劲儿地直表歉意。多么善良、多么可爱的学生啊。


李跃进是原4连副连长李常友之子。当年,我们经常到连队去家访,跃进他爸可没少关照和支持我们,给我留下极深印象。跃进当时也就8岁,在班里算小一点的,他比较蔫,不太爱说,我教他时没听过他大声说话,可在同学中的威信还挺高。他悟性极強,做游戏总有新点子,同学往往按他的主意去玩。快50年没见了,想象不出他现在的模样。交谈中才得知他当过兵,开过车,曾换过好几种工作,但最终选定学医,并刻苦钻研爱上了外科这一行,从此一发不可收,在外科干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有时一天竟要做好几台手术。这不,跃进就是刚从手术台下来又立马赶过来的。如今的他,一改当年的少言寡语,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饭桌上,跃进首先举杯提议:“请近50年来,第一次见到邢老师的同学起立,让我们敬老师一杯!”“哗”,数只酒杯呈现在眼前。看着亮闪闪的酒杯和清沏的汁液,伴随“叮当”的碰杯声,我的热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几巡过后,同学们可没放过王丰,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他。这也勾起了我对王丰的回忆。王丰是当年管生产、生活的原场副场长王国珍的长子,许多兵团人都认识他爸,印象最深的是王副场长管生活时,为改善伙食在团部建了个豆腐坊。别小看这豆腐,在当时缺肉少油,蔬菜只有冻土豆、冻白菜的年代,那可称得上是饮食改革,因此他这一举动受到在团部食堂就餐知青的普遍称道。王丰上学时也是个淘气包,作为当时没比他们大多少又是女老师的我来说,有时真管不住他们。好在和他爸妈比较熟,免不了就交流沟通得多。当时团部范围就那么大,在校园、家属院、食堂、操场等公共场所经常能碰到他爸妈,家长询问孩子的情况,老师当然得如实汇报。于是乎王丰回家免不了他爸的一顿“修理”。因老师的“告状”,王丰没少吃苦头,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王丰一边回忆自己当年淘气、不好好上学的往事,一边诉说他爸拿大棒子管教他的情形:他爸要求他上学前站在保证书面前,每天要念一遍。活灵活现模仿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有的同学就势添油加醋,控诉起他当年的恶作剧来。于是王丰认罚喝酒。真是开心透了!


王丰中学毕业后参加了兵团,在机修连学会了开车,后来又随他爸到太阳庙农场、狼山农场等,先后入了党、转了干,还当过党支部书记。当年的调皮鬼居然成了做思想工作的政工领导,真是不得不服生活和社会这座大熔炉啊!退休后他在自己的100多亩土地上种葵花、西葫芦和菜籽,年收入可观。“王丰,你现在可成了大地主了,没人‘修理’你啦?” 席间,近70岁的我和60岁的王丰开着玩笑说。


在临河居住的15团学校的学生,如齐智慧、范文先夫妇,孟庆义、吴洁夫妇,吕志清、魏家荣夫妇,以及韓棣然等,那天都赶过来了。赵河同学去了广州,还特地派她爱人苏其亮过来。小苏不愧是歌舞团的,多才多艺,特别风趣,不仅替赵河敬酒,还即席唱歌助兴,滑稽幽默的演唱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真高兴啊,真高兴!热闹非凡的场面!丰盛的晚餐吃了些什么全然不记得了,脑海里只留下这些挥之不去的、亲切可爱的老师和学生们。


词中有誓两心知


清晨醒得早,朝着宾馆后花园方向远眺,看到现如今的临河建设得真不错:街道整齐有序,私家车来来往往,穿梭不停;新起的楼房一排排一幢幢。早起的老人们悠闲自得地向晨练的地方聚集,年轻人则明显地脚步匆匆,有送孩子上学的,有自己赶着上班的,还有生意人拉着满车货赶路的。我使劲地回想,上世纪70年代时我来临河办事,是坐着拖拉机过来的,当时住在工商局一个朋友那儿,现在竟辨不出东西南北了。


早餐是同三康、明慧、维素共进的。三康尽地主之谊,一天换一个口味地招待我们,并一再说不让我们操心,一切由他这个“舒办主任”安排好了。明慧她们就是三康特地从杭锦后旗替我们邀请来的。明慧和维素上学时虽不是一个年级一个班,但也都是我们的学生。她们的全名分别叫冯明慧和冯维素,在15团时都住在5连。那时候提起5连的老冯、大冯家,不说无人不知,也算家喻户晓。啰嗦这么多,是因为我们两位老师与这两个学生有着一段特殊的情缘。


明慧容貌几乎没变,小时候不显着小,现在年过50了也不显老。看不到什么皱纹,也没有多少白发;不喜修饰打扮的她依旧朴实大方,一副善良忠厚的模样。维素依旧是儿时那种弱弱的样子,白净的脸,尖尖的下巴,卷曲的头发,轻轻地话语,是那种从来不会大喊大叫的女孩。如今因为个子蹿得高,皮肤白,加上卷发,活脱脱像个洋妞。40多年前她们都从5连来15里以外的团部学校念书。现在她俩都安家落户在杭锦后旗,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和家庭,相夫教子过着恬静的日子。分别40多年后,那天我们坐在同一张小餐桌旁,吃着服务员送上来的热粥、热饼、风味小吃,就着临河的特制腌酸菜,我慢咽细嚼着,久久地打量着、注视着她俩——我日思夜想、逢人便打听的明慧和维素啊!


记忆使我又回到那不堪回首又令人难忘的日子。好像是1973年底吧,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和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有那个年代的兵团人,才记得和理解。那是我们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


我和舒顺林相识、相爱在那一年的冬天。我们都是团部学校的老师,与现在的年轻人比,当时既没有浪漫也没有惊喜,不过是共同的文学爱好,共同的话语默契将我们连在一起。但在那军事化管理的高压下,谈恋爱是绝对不允许的。身边就有知青和复原老兵、和党员干部谈对象,遭到降级处分、调离领导岗位甚至更严重处分的事例。尽管有《婚姻法》赋予年满20、22周岁公民的权利,但是那个特殊的年代和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是无理可说、有法难依的。团里的处理手段就是处分、调离,触线者无一幸免。我俩幸运地遭到“轻罚”,侥幸没有“身败名裂”却也遭到调离“发配”。


我是1969年第一拨抽调到学校任教的知青,工作努力、认真负责,与学生和家长关系融洽,一直受到大家好评。舒顺林文智聪颖,才华展露,在连队又是排长又是“五好战士”(1960年以来部队开展的以政治思想好、军事技术好、三八作风好、完成任务好、锻炼身体好为内容的评比运动),因在全团大会上发言被首长看好,调到学校。这样都20大几的两个人却“不得要领”地居然相爱了。我现在都记得,当时政治处某领导拍桌子瞪眼地吼道:“不许!就是不许!没有理由可讲!”因为我顶撞了两句,这还得了!雷霆发作的首长,红领章都颤动着大叫。我虽不服却又无奈,只能在领导给出的“5连”与“10连”中作出选择。那年的期末工作没有结束,我被迫离开了团部学校,默默地、悄无声息地走了。坐在5连来接我的大马车上,除了背着书包,还抱着曾安娜老师借给我的一把月琴……


调去5连,直到1976年7月1日,我们在有纪念意义的15团学校结婚(我们的结婚证还是在当地的和胜公社领的呢)。几年来5连人给了我极大地温暖和关爱,我也与5连战友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是另说。只说我俩被拆开以后这3年,明慧和维素,因为家住5连,念书在团部,一边是曾经的老师姐姐,一边是现任班主任的老师哥哥,虽不知事情的详情,她俩却乐于为我们不断地传书送信,充当鸿雁。记得那时,隔两天就能从我们5连小学校门前的那条小道上,远远跑来背着大书包的小姑娘,满脸通红通红的。有时一人,有时两个,跑到我跟前一声不响,从书包里就那么一抽,信就递过来了。有时她们也会轻声一语“给您的”,更多时是把信递过来,只微微一笑,等我向她们表示感谢的时候,小姑娘早就转身跑掉了。我们就这样彼此心照不宣地交往着。她们从不问收信人,我们也从不写发信者。她们是我们的投递员,是我们美好感情的传递者;她们是我们的好学生,更是我们艰难处境中的好伙伴,是我们常常念叨着的好朋友。可惜自从分别后,断了联系。如今我们年近70,她们也快60岁了,共同坐在一起回忆往事,除了深深的感慨更是久违的开怀。正是“词中有誓两心知”,谁解其中味啊!


霜叶红于二月花


早餐后,三康忙单位的事去了,临走他托付齐智慧来陪我们。仅半天的时间我们马不停蹄地去超市购买礼品,智慧开车陪着我们准备一家挨一家地去拜访几位住在临河的老同事、老家长。


临河大街上过了9点好像更热闹了,开车已经不那么顺畅。我们先到吴洁的诊所接上她给我们带路,第一站就去了稍远一点的临河市养老院。那里住着赵庭英老人。赵老师在我们到校任教时,已经不在学校工作。认识他老人家是因为他的3个孩子——赵河、赵湖、赵海。赵河是我们这个班的,我和我爱人都教过她。当年小姑娘个子矮矮的,又瘦又小,可照样每天从5连到团部往返30里地来团部上学。春夏秋冬,风雨无阻。开春时节常刮大风,翻浆的路也不好走,两脚泥水是常事。严冬季节,西北风能把人刮跑,哈气变成冰霜挂在眉梢,小脸遭冻,上个学真不容易。作为老师,我常常站在学校后边的土路上,向西张望,等待一行小朋友、小不点们过来,他们过来了心就放下了。傍晚他们又告别夕阳,顶着星月,天黑才到家,吃上一天之中唯一的一顿热饭菜。在他们能不能按时到校上学这件事上,我从不会责怪他们,反而还跟一位体罚学生的老师吵过架,为学生鸣不平。兵团时期,尽管孩子们上学条件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但其实真的还是很艰苦的。


老赵本人有文化、有知识,这对几个孩子影响挺大。每次去连队家访,他都兴致很高地与我们知青老师侃侃而谈,和我们尽情地交流。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把3个孩子都培养出来真是不容易。已经80多岁的他不愿意给孩子们增加负担,住在养老院,几个孝顺的孩子时常来探望,并轮流照顾他。


因为事先与赵湖同学打了招呼,湖湖早在大门口迎着我们。下车还没站稳,我们就相拥在一起。40多年分别,当年的小姑娘如今都50岁出头了。据说现在她是个很不错的中学语文老师。赵湖说话的声音似乎没有太大改变,彬彬有礼地带我们走进院子,穿过走廊进入她父亲的房间。赵老师衣着整洁地端坐在床前的轮椅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很精神地等着我们呢。一一介绍之后,老人家居然还认出了我,“邢老师,啊,邢老师”。温暖的手和我握在一起。往事提起,话匣子便关不住,他反反复复地与我们讲起当年的事,快90岁的老人,把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还记得如此清楚。还向我打听5连的“老疙瘩”(王云峰)呢!


赵湖充满深情地看看父亲又看看我们,回答着我们的询问,介绍着他一家的情况:姐姐赵河一直在医院工作,前几天有事去了广州。弟弟赵海在临河当了中学老师,我听着想着,当年那个淘气的小男孩今天会是什么模样,同时又为我们兵团二代的成长、成熟无比欣慰。


从养老院出来,汽车七拐八拐地过了几条街,就到了吴洁爸妈的家。这是原临河糖厂的一座家属楼,还没上楼,吴洁的声音已经传递上去,我心情激动默念着:吴医生、王老师,我们来看您们了!


王俊卿老师虽然消瘦了许多,皱纹也不少,毕竟是80多岁的人了。但比起前些日子我们在北京见到她时气色和精神都好了许多。那次相见我真难以接受她糊里糊涂的现状,眼泪刷刷地流,觉得相见太晚了,对不住他们。自从回城以后,忙工作、忙家庭,总觉得时间多着呢,可是当你退休闲下来的时候,老朋友们也都老了,甚至有不少朋友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再也见不到面,再也叙不了旧。事情就是这么无情,这么难以两全。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我和老林子才决定来一趟不游山、不玩水、只访旧友的内蒙之行。


吴医生和王老师见我们突然到访,特别高兴。他们温馨的小客厅里充满阳光,一盆盆緑植在阳光的照耀下透亮极了。吴医生扶着王老师迎在门口,看到老两口依然相互照顾,温暖体贴的一幕,谁不为之感动?我忽然记起,40多年前第一次到他们家的情景。在15团家属大院平房住的时候,一进他家门就能看到一面有着鸳鸯戏水美好祝福的镜子,在镜子的左上角写着:吴同胜王俊卿新婚之喜,右下角写着1957年某月某日。往事如烟啊!当年的小两口一起走过60年的岁月,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啊,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一辈子两位都是要强的人,两位都是单位的业务骨干,两位都是人人夸奖的共产党员,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小两口都已年过80,成了名副其实的老两口啦,依旧那么恩爱有加、不吵不闹、老有所乐,实在让人羡慕。明慧和维素已先行一步到了,小屋里顿时热闹起来。王老师拉着明慧的手问长问短,她俩也“阿姨”、“叔叔”地叫个不停,大家都笑开了花。王老师催着吴洁赶快洗手为大家切瓜,我们毫不客气地大口吃起瓜来,顿时甜汁蜜液沁入心田。


从王老师家出来,我们就赶往下一家,去看望孟宪武。孟在15团的1连、2连都呆过,任职副连长。他的长子孟庆义是我们班的,老孟对我们的工作很支持,对孩子教育也很重视,我们每次家访到他家他都挺客气。最爱说的是:“老师你们随便管庆义,不听话打他一顿都没事。”我们当然不会打学生,但是有老孟这么给劲的家长,心里踏实多了。我们去看望他,其实来得有点晚了,他刚得了脑梗已经无法与我们交流。我含着泪大声叫他:“孟副,我们来了!” 孟副的老伴朱阿姨对我毫不生疏,只是突然造访让她感动得一直热泪盈眶,紧紧拉着我的手一再挽留。临走前,我们一行人参观了他们的新家——好宽敞,好明亮,阳光一直照到床上。这是拆迁带来的好处,政府为辛苦了大半辈子的老两口送上的一份关怀与温暖吧。“保重,孟副,保重,朱阿姨”!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只蜻蜓点水般地串了几家,已近12点了。向导吴洁继续陪着我们去15团原董副政委家。董老叫董志强,已经90岁了,原来是建丰农场的副政委,兵团接管后职务没变。董副政委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庞,中山装一穿特别像电影《英雄儿女》里的那位首长,整天跑连队,却不失大领导的风范。他的平易近人体现在说话讲理,又幽默风趣。他从来没有官架子,人缘可好啦。大批知青的到来,他能与知青这些年轻人很说得来。只要不在公众场合,我们学校里的老师其实都“老董、老董”地叫他。


副政委的爱人叫王淑英,曾经和我在一个办公室里共事多年。他教数学,我教语文,配合默契。这主要缘于王老师总让着我,像大姐姐般地照顾我们,亲如姐妹。他(她)们家的3个孩子向红、向卫、向兵都在我们学校上学。就这样“领导”、“同事”、“师生”,3层关系叠加在一起,能不亲、能不想吗?后来老董调到白彦花,到17团当一把手,我和老林子还真去过一次,是哪年哪月记不清了,从此再没有见过面。多少年了,想啊!


幸亏吴洁常与咱们团的人联系,在临河谁家有个事也都找她。有热心的吴洁带路,我们很快就到了副政委家的楼下。电梯把我们送上楼,一开屋门,王老师发现我拄着拐棍过来,先急切地向我问这问那,坐定之后自然是说不尽道不完的话,回忆起15团、聊起学校、念叨着老师们、学生们、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我一句他一句,老大董向红正好来陪爸妈在家,一边听着我们聊天,一边不住地端茶递水,她儿时的小模样在我们眼前展现着。


老领导虽是90岁高龄,却精神、硬朗,身体一直很好。也是在我们到来前不久,身体刚刚出了点毛病,还正在康复中。我们大声地对他说“老董,加油!快点好起来呀!”他笑了,含着泪花冲我笑了。王淑英老师虽然已经八十有二,却真的一点不见老,整齐的发髻,光洁的脸庞,看上去比我还年轻。我想一定是因为王老师心态好、不较真、懂谦让、关爱人的缘故。王老师一辈子都是如此。


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满客厅、卧室。临河的太阳都那么无私,走到哪里都叫你感受到热而不燥,南北通透的大房子里,偶尔一阵凉风掠过,8、9月份的临河真是挺舒服的!我们的拜访在依依不舍中结束了。有学生不断打进电话来催问我们几时能赶过去,一顿丰盛的午餐已经订好,大家都在等着呢。本来还要去看智慧他爸的,因他爸出去遛弯,还没回家,所以智慧说:“老师,谢谢了!我家咱先不去了,我替您们向我爸爸问好吧!”客随主便,也只好这样了。谢谢智慧!谢谢吴洁!


往事悠悠容细数


杜清凡老师退而不休一直在上班,赶在周六、日休息专门与三康一起送我们去五原、回趟建丰。此行由杜老师开车,汽车出了临河市区不远,赶上有一段在修路,于是只好改走路况不太好的土路绕行一下。走在颠簸不平的小路上,汽车一上一下,马达轰轰作响,还真有了回乡的感觉。还好,只是绕行了一小段便上了柏油路。汽车飞奔起来一下子就到了五原,在路边顺便接上了张建英同学,我们5人一路继续前行,先去建丰农场。


张建英是15团学校老校长张守忠的二女儿,是我们班的小美女。七几年一别再没有见过。言谈中知道老校长和老伴儿都已双双离我们而去,甚是悲伤。校长是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受过伤、立过功,转业后一直在建丰农场学校工作。他文化不高觉悟高,对党对人民有很深的感情,对工作有高度的责任心和自觉性。在学校里除了组织我们政治学习外,自己把后勤杂务全包了。最初学校教职工总共不足10人,校长和老师挤在一个屋里办公。上下课,没有电铃,更没有音乐,老校长从机修连找来一块锈迹斑斑的大钢板,挂在3年级教室前边,到了上下课的钟点,他拿着一把铁榔头“哐!哐!哐”猛敲一阵,声音大得连家属院那边都能听到。校长亲力亲为、以身作则,烧锅炉、扎扫帚、扫校园、敲钟打铃这些活都是他,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校,放学后很晚才回家。家务活一揽子交给老伴去做。建英从小漂亮乖巧,学习认真成绩很好,后来学医,毕业后一直在五原县医院工作。我们并排坐在车里,回味着、交谈着。


从五原到建丰是一水的柏油马路,平坦极了,我们深感这里的变化太大了。想当年,兵团战士想去趟五原县城,那是奢望。步行、骑车 赶马车、搭拖拉机,最好的情况也就是蹭机修连的拉货汽车。遇到下雨下雪,泥泞难行,不误事误假才怪呢。现在多好呀,汽车飞驰半个多小时,建丰农场便在视野之中。


建丰农场的现状、连队的状况,在互联网发达的今天,在微信朋友圈里,在兵团网页上,大量的图片、视频、文字描述多而又多,早已耳熟能详,我们到这里来,主要是因为学生王勇和几个落户建丰的学生。王勇是一个从小性格内向,不爱讲话、不善张扬的小男孩,后来加入兵团、入党提干,担当了建丰农场的场长、书记。他可是我们兵团土生土长的二代呀!


在我的印象中王勇小学3年级的时候,一直坐在教室挨窗户那行的第3排,与班上一个叫李林路的小男孩很要好。两个孩子都不太爱讲话,但读起课文来却蛮认真。大概是我们知青老师用普通话上课,他们听着新鲜,老师边领读,边在座位行间来回地走,学生们摇头晃脑大声地跟着朗读,师生都是一种享受。在班里王勇总是乖乖的,活泼的天性却不曾埋没。记得15团照相馆刚刚建立的时候,照相馆的人刚从五原学成归来,答应我带着学生去照一张免费合影。那天是我的语文课,当我告诉学生要去照全班集体相时,孩子们都乐疯了。大家跟着我,男孩子搬着自己的板凳,从教室后墙外一拐,跨过一道大沟,再过土马路,就是照相馆了。合影时王勇在我的前面,紧挨着我,他淘气地骑在自己的板凳上,和全班同学一起拍下了一张弥足珍贵的合影。


就是这样一个曾经天性可爱的小男孩,现在,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管理着整个农场的生产、生活,近几年遇有原来的兵团战友们回访建丰,都是王勇在张罗、在接待,在介绍建丰农场的变化和畅谈着建丰的长远规划。


王勇和爱人刘秀琴居然都当爷爷、奶奶了,他们的儿子一个在东胜,一个就在建丰工作,看来兵团的第三代都已成家立业,能撑起门面了。


在王勇和刘秀琴等昔日学生加朋友的陪伴下,我们找到小学校的原址,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我们努力寻找当年学校的影子。那曾经书声琅琅的教室、那曾经进行过激烈比赛的球场、那曾经灯光明亮的教师办公室,以及那操场边上的一排排沙枣树……秀琴告诉我们,学校只剩下原低年级教研组的那排平房,紧贴着它的东面后来又建起了一溜新平房,新、旧排房无缝地连在一起,所以无法分辨。当我们问起现在建丰的孩子在哪儿上学时,秀琴说:1975年后兵团撤了,知青走了,学校便又回归农场,坚守、支撑了一段,到2005年学校又由农场转给了地方,直到2007年,实在办不下去了,将学校与老师一股脑儿全都移交给了和胜公社。至此,兵团及其农场学校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孩子们上学都要跑到和胜或五原县城去,需家人租房陪读……听到这里,不禁让人唏嘘。遥想当年学校鼎盛时,不仅小学、中学年级齐全,而且教学好、影响大,和胜周边几个村镇的孩子都纷纷转到建丰来上学。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当时有个从和胜来的叫王福生的同学,刻苦向知青老师学说普通话,从建丰高中毕业后,就是凭着他的普通话优势在当地广播站当了播音员。这在当时被传为一段佳话。唉!现在建丰的孩子连小学都没学校上,要去五原上,真是30年河东、30年河西呀!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原来的一个教室,只在那里拍了张回访建丰及学校的集体照,便作罢。人去房空,人事皆非,此情此景,不禁令人想起唐代诗人崔颢的诗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听姜凤海和石玉莲同学说,建丰农场现已改归地方,和胜乡政府已搬至建丰来办公(建丰农场的办公大楼已腾出不少房间交由和胜乡政府使用)。姜凤海和石玉莲还说,和他们一起仍在建丰的同学只剩下桂娥的妹妹桂春、张守忠校长的两个儿子老四、老五以及原来曾当过一段学校书记的李世功(李书记那天因外出看病了,遗憾地没有见着)。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来不及一一拜访,便准备往五原县城赶。


无边光景一时新


杜老师的车开得又快又稳,我却一个劲儿地说“喂,慢点慢点,让我们看看五原的好景致”。


五原是个县,隶属巴彦淖尔市,位于河套平原腹地。它历史悠久,传说“五原”一名源于夏朝(相传大禹治水后,在水势减退的高埠处出现了五个较大的原所,五原称谓始而至此)。古郡五原也有史2400多年,战国时属赵国九原郡,汉武帝元朔二年设五原郡。据史料记载,三国时期“戏貂蝉”的骁勇美少年吕布是五原郡九原(今包头九原区)人。有人说吕布故乡在五原未免牵强,因五原郡与九原郡的承袭关系,说吕布和五原有点瓜葛则不为过。近代五原以冯玉祥举行“五原誓师”和傅作义发动“五原战役”而闻名。上世纪6、70年代五原以兵团进驻、知青落户而被外界关注。如今它盛产葵花,是葵花产业大县,以主打葵花文化、葵花产业而饮誉内蒙,叫响北方。


五原也是兵团时期我们心中向往的繁华县城,曾与我们有过交集:是我们探亲往返15团的必经之地,是我们到县转运站住过店,来县城办过事,购过物,吃过饭,看过电影的地方。它和建丰一样成为我们兵团生活10年留下足迹和产生故事的地方,是勾起回忆和生成联想的地方。时过境迁又心中惦念,40年后来到这里,当然要好好看看。


五原县城的变化太大了!除了一家挨一家的商店、购物中心、夸张艳丽的各种广告、应时的宣传画、机关或学校的醒目标识、各种式样的大小汽车,最让我们感到与众不同的是五原县城的绿化,简直太棒了!街道两旁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楼房成片、绿色掩映;间或一片茸茸草地,叫你视野立即开阔起来。远处近处彩叶竞争:红的、黄的、绿的,就是行道树也不全是一种颜色,汽车开过时,居然看到有一段路两边都是橘黄色,美丽极了!我高兴地想:莫非我们远道而来,花草树木也换上了盛装?记忆中的五原,县城真没有多大啊,那时的兵团转运站、车站、电影院,早已不知它们地处何方。开车进五原县城有一会儿了,好容易才找到县城政府宾馆。学生阮居林已早早等在那里了。看来接到“舒办主任”三康同学的电话以后,他就没闲着。


五原县政府宾馆太豪华了。庭院式的布局,花园一处连着一处。院落里小桥精致、流水潺潺、荷花伸展、鸭群游动、还有那直立河对岸的芦苇随风摆动,多得叫不上名字的各种花儿更是五颜六色。路边的垂柳多姿婀娜,我仿佛置身于京城的北海,又以为是走在海边的小径。每一处景物都让你感觉到那么别致玲珑,体会到五原人的精心设计。我们进到宾馆房间还没有坐定,前旗方面的彭建刚和李晓玲同学已经赶到五原,原来他们听说我们到五原了,竟开车来接我们了!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又是一阵感动。我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双手紧紧地贴按在双眼上,久久地挪不开,放不下,一股股、一股股热泪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几分钟之后,大家簇拥着把建刚和晓玲迎进门来,至此宾馆房间里坐满了同学们——三康、居林、建刚、清凡、建英、晓玲、还有家在五原的齐永惠、齐志强姐弟俩,全在居林这里欢聚一堂!趁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在金色中、在庭院里,我们边聊天边拍照。一个年龄最小50、最大近70的特殊群体,在五原县宾馆院内,走走停停,时而聚集、时而分散地拍照留念。集体的、单人的、美眉的、帅哥的、牵手的、搭肩的,自由组合、姿态各异。花前、湖边、树下、桥上,说啊,话不完!笑啊,声不断!心跳啊,都在激动中加快!真情啊,尽在瞬间展现!


五原县的美景的确令人陶醉,宾馆内景就这般精致,更别提那蕴含丰富、博大精深的农耕文化博物苑以及全国唯一的由“葵花神韵”主题雕塑装点的那宽阔、靓丽的葵花主题广场了。难怪阮居林劝我们在五原买套房,来五原养老。他称五原是“小北京”,宜居指数“一点不比大城市差”。哪怕自己一个人在五原住,也乐意。话里话外,充满了对家乡的一种热爱。


阮居林个子不算太高也不算矮,标准的中等身材。将近60岁的脸庞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皱纹,目光总是给你坚毅之感,他从小就很有个性,凡事有自己的主见。有同学说他不大合群,其实我知道那是他性格所致。在不太熟悉的或不喜欢的人面前,他少言寡语,若是合得来,他也很能说的。只是不愿对别人随声附和罢了。从小他就属于那种有头脑爱思考的孩子,做事认真且好强,是体育活动的积极分子,跑得快篮球也打得好,此外还特别爱帮助人。


有时我想社会环境对于我们的兵团第二代的成长来说,的确挺严酷的,尤其对于这些既没有富人资助,又没有得势者开道,完全凭借自己磕磕绊绊闯世界的年轻人谈何容易!在我看来阮居林就是凭着自己的信心和决心,闯出来的佼佼者。且不说他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直到现在,就说他把两个孩子都送进北京学府,业满学成,留在北京,也足以让人羡慕了。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事,他做到了、做成了。现在,闲暇时阮居林和他爱人可以五原、北京两边住住,尽享温馨的家庭生活,忙起来,他又废寝忘食如年轻人一般。别人问起他来,他还是那个老样子,自嘲的口吻:“瞎忙,瞎忙”。


第二天,阮居林陪舒老师去参观五原历史文博馆,居林和舒老师相似的一点是都喜欢看书,研究点历史文化。在这方面他们很聊得来,话题多得很,交流也自在。我们几个在农耕园里漫步。志强怕我腿疼受不了,索性开上车以极慢的速度,走走停停带着我观光。志强是齐智慧的弟弟、机修连齐会计家的老三,1969年的时候还是个满院子跑的小孩。因为他家住在学校后边的土平房与我们老师们的宿舍为邻,所以我们和他爸妈以及他家几个孩子都相当熟悉。当年5、6岁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看着就让人喜欢。志强用他有力的大手握着我的手,扶着我上下台阶,我的脑海里却还是闪现着他儿时的小模样。只是我现在需要抬起头仰视他呢。


听说李世勇(15团6连副连长李培盛的大儿子)也在五原,我真想见他一面。一是因为我们自从分开就未曾见过面,二是当年我教他的时候付出的辛苦太多印象深刻,三是他们家的二勇、三勇还有一个小妹妹荣莲我也都教过,所以与他们的家长自然惯熟。阮居林头天就联系大勇,打了多次电话不通,都有点失望了,但后来终归给联系上了,居林见我如愿,他也高兴。那天午餐时,大勇终于来了。说实话,已经当上爷爷的他确实显老了,皱纹刻在眉宇间,有点让人揪心。我们彼此加上了微信,互相叮嘱注意身体。饭后他一直帮我挎着书包,送我们出餐馆,扶我走下台阶时轻轻地说:“要不,晚走一天吧,咱们回家做大烩菜吃”。分别近50年了,话,还那么简短,还是那么真挚,那么温暖!这是怎样的一种师生情啊!


在与居林、建英、志强、大勇等一遍又一遍的“再见”、“再见”声中,我们告别了“无边光景一时新”,令人耳目一新的五原,由建刚开车,向着下一站——乌拉特前旗前行。


平平淡淡才是真


到了前旗,彭建刚安排我们住在乌拉特前旗大千宾馆。这是一家他曾经营管理过的宾馆。干净而整洁、舒适而方便。


印象中,兵团时期的前旗是一条长街,南北窄,东西长。兵团、农场撤销后,前旗街道拓宽拓长,原十一团即西山嘴农场好几个分场都被征占为城市用地。如今的前旗看上去四四方方,正南正北,整齐干净,精致秀美。


听出租司机说,要是上个月来前旗,还不好打车,不好住宾馆呢!我们问为什么,他说8月份从全国各地来了不少兵团战士,他们把宾馆、旅店、招待所都住满了。他们是来参加14团(苏独仑农场)的兵团博物馆落成典礼的。啊,原来如此。怪不得大街上和有的宾馆前还依稀可见“欢迎知青回到第二故乡”和“欢迎知青回家探亲”的横幅。我下意识感到,三康创建的兵团文化博物馆,影响、作用还真不小,没算白忙乎!


前旗的气候也不错,虽说早上有点凉意,但空气清爽宜人。一大早天空就透出淡淡的蓝色。街上的出租车不少但并不喧闹,一辆辆从身边跑过去,转眼就不见了。我和先生在附近一家餐馆用过早餐,沿街走了一阵还逛了逛超市,才打车去晓玲家。


门铃响过之后,晓玲和丽娟同时出现在我们眼前。原来,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丽娟早早就到了晓玲家,帮着晓玲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饭菜。说一会儿忙完事,建刚也要来这儿相聚。建刚当年是班长,现在在微信群里也是群主,他性格好,沉稳又不好张扬,属于做事认真又听老师话的那种。在学校里就爱帮助人,小小年纪就能把事情做得好好的,等老师表扬时他早躲得远远的了。印象中他没有做过什么特别顽皮淘气的事,也没有给老师家长找过麻烦。学习上他特别认真,有一段时间他生了病,功课却不曾落下。建刚踏实肯干,到前旗以后,据说他干过不少工种,大车小车都开过。退休前一直当粮库领导,说平常却又不平凡。丽娟呢,不是我们这个班的,她小两岁却很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经营着自己的小家,服侍着老妈,快快乐乐。晓玲是跃进的姐姐,早就学了医,做护理工作多年了,经验丰富,爱心多多,至今退而不休,仍在前旗一家医院上班。她的特点是对人热情,待人真诚,说话办事不掖不藏,掏心掏肺。同学同事、朋友邻里谁有事都能帮忙,让人心里热乎乎的。若是听说谁有病有事,二话不说,主动前去慰问探望,就是上呼市、去北京也不嫌远,一次又一次地叫人感动。人说她是菩萨心肠,观音转世。我说晓玲心里总是装着别人,认识她实在是一种福分。这样的晓玲在家当然是贤妻良母,把日子过得安安稳稳,波澜不惊。


这样的3位同学,长期在一个小城里住着,几十年关系融洽,互相关照,不分彼此你我,把老同学的关系处得如此和谐、亲密真让人羡慕。我常想:能轰轰烈烈地做一番大事固然风光,能当上个大领导也值得荣耀,但作为我们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来说,踏踏实实做事,实实在在做人,快快乐乐生活,和和睦睦相处,多好啊!


前旗第二天的早餐是颇具特色的前旗烧麦。建刚、晓玲和丽娟我们共进早餐。老板见我们是北京的客人,坚持给我们现包现蒸,麻利的老板娘也亲自上手。一杯茶没喝完,热腾腾的烧麦已经端将上来。我们忙不迭地感谢,感谢前旗人的厚道与真诚。这一路下来我们有了太多的感动。餐后,前旗的3位同学都非要送我们去包头,无论我们怎么推辞也没用,建刚的车够大,索性5个人一块儿上了车。


内蒙的路这些年修得真好,建刚的开车技术也好生了得,因为他有着开大车、小车的共同经历,还会修车,所以车况好,跑起来风驰电掣。再说它有着超强的记路能力,不走一点冤枉路,只用两个多小时汽车就已进入包头市区。按照车载导航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吴涤同学帮我们预定的速8酒店。


吴涤在包头医学院工作,因为当天有课,一时赶不过来,我们相约午餐时见面。一行人在我们入住的酒店稍坐片刻,便马不停蹄地赶去餐厅。除吴涤外,原15团5连副连长李占河的几个孩子——凤平、凤琴、凤云也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兵团解散后,凤平全家随父母调到包头,凤平、凤琴、凤云我都曾经教过,凤平是大哥,那时在团部学校上学。记得1978年以后我调呼市、在农管总局印刷厂工作时,竟然意外地与凤平相遇,那时他恰好在呼市当兵,服役部队就在我们印刷厂后边不远处,我和先生去部队探望过凤平好几次,真有他乡遇故人之感。凤平休息时也来过我家串门,宛如家人一般。凤琴和凤云当年都还小,我是在5连小学校复式班里任教期间,一块儿教的她们姐妹俩。相见时只觉得姐妹俩小模样依旧,就是都长大了,成熟了。尤其凤云快言快语,组织能力超强,不论在单位还是在家里,都是拍板做决定的人。如今他家老人都已驾鹤西行,他们几个孩子继承了老人朴实善良、宽厚礼让、互相帮衬的传统,可算是家风淳正。在凤云的“领导”下,每个月或是隔两周十几口人都会聚在一起,说说话、见见面,打打牌,其乐融融。真是一个让人夸赞和羡慕的大家庭。


走过前旗,再到包头,看到晓玲她们几家和凤云兄妹几家的状况,正印证了一首歌词——简简单单就是美,安安乐乐就是福,平平淡淡才是真。


雏凤清于老凤声


包头是内蒙古的制造业、工业中心及最大城市,是中国重要的基础工业基地和全球轻稀土产业中心,被誉称“草原钢城”、“稀土之都”。包头是蒙古语“包克图”的谐音,意为“有鹿的地方”,所以又有鹿城之称,也是获全国文明城市荣誉称号的宜居城市。从其城市布局和设计就能感受到现代化大都市的范儿来。


到包头的第二天,见到了分别已久的王培德医生和王瑞玲老师。这两位是我们1969年就相识的好朋友。王医生调到包头医学院以后,已经不干临床改做医学研究、教学工作了。在这里人们早已改称他“王教授”。记得在15团医院工作时,他家就住在学校后排平房。那时王医生日夜操劳,忙忙碌碌,顾不上休息,在我的印象中,他一到家总是疲惫不堪。今日见到的王教授,虽已70有余,却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我们进门时王医生正在给他养的一大缸鱼儿换水。漂亮活泼的鱼儿在灯光池中摆尾摇头、时缓时快、时上时下、自由自在。养鱼人动作娴熟、方法考究、悠闲自得,乐在其中。


王老师是原建丰农场老师,比我们大一岁,却比我们成熟得多。她与大家关系很好,对学生也关爱有加,教低年级数学很有一套。那时她还代表15团学校与五原县的老师做过教学交流。我们到学校当老师的时候,他与王医生刚成家不久,温馨的小家里布置得井井有条,尤其那张宽大的写字台,漆得油光铮亮,像钢琴漆一样,在当时的条件下全团也是仅此一份。他家是我们知青老师经常光顾的地方。后来他们的宝贝出生,取名元元,我和董笑菱等老师都轮着抱,抢着哄,带着玩。既给他们帮了忙又给我们的课余生活增添了乐趣。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说我们都变老了,就连元元现在都长大成人,当上主任医师了。看着他家的全家福照片,与瑞玲老师聊了一会儿,我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想见见元元。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他现在什么样了。王老师马上拨通了元元的电话,说明了我们的心愿。于是一次更有意思的聚会在等着我们。


听说我们到了包头,好朋友董笑菱特地从呼市坐高铁赶了过来,我和王老师都有说不出的高兴。王老师、笑菱和我到学校工作时间都比较早。我和笑菱在校期间更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笑菱工作能力超强,低年级、高年级的课都能代。她爱好也广泛,唱歌、弹琴、打篮球样样都会。呼市话、普通话说得不仅流利而且标准,上小学的时候就在全国普通话大赛中获过奖。记得那时候,学校锅炉房和平时的用水都得靠老师们从副业连(后来是团部)那口井里拉回来,她常常跟男老师们一起去拉水,力气一点不比男生差。在我印象中女老师这么能干的只有王瑞芳(大同兵团来的)和她。


当我和王老师告诉从呼市赶过来的笑菱,15团的3个小精英也要来与我们见面时,她马上就猜出了他们的名字。之所以称他(她)们仨为“小精英”,是因为他(她)们的确很小,1969年时他(她)们还没上学呢。之所以笑菱一下就说出了他(她)们的名字,是因为他(她)们都是老师的孩子,都是我们抱着、哄着、看着长大的。


吴涤——15团医院吴同胜医生与学校王俊卿老师的二女儿、前文所述吴洁的妹妹。研究生毕业后,一直从事医学基础教学,在包头医学院基础学院任教,现任该学院学术委员会成员、医学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元元——15团医院王培德医生与学校王瑞玲老师的长子。研究生毕业后从医,一直在包头某医院工作。现任该院神经外科主任、主任医师、硕士研究生导师。到国外、北京等地学习、进修、交流过。据说想找元元医生动手术,不仅难还得等,因为排队的人太多了。


红军(蒙古族名字叫乌兰)——15团政治处现役军人鲍忠乃干事与学校吴永兰老师的大女儿。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包头医学院从事高等数学教学教育工作,现为该院副教授。


见到他(她)们,真是高兴和亲切!他(她)们在改革开放环境中长大并学有所成,都是高学历,都业有专攻,都在各自岗位独当一面,充当骨干;他(她)们或工作、或教学、或带研究生,活跃在各领域,成为地方医界、教育界的翘楚。他(她)们是我们兵团后代的骄傲,亦是我们15 团的骄傲!在欣赏他(她)们的同时,我们发现一个共同特点,即他(她)们都秉承了父母的职业——红军的母亲吴永兰内大数学系毕业后当了老师,现如今红军也在高校当老师,还同样是教数学;元元则秉承他父亲学医、从医,成了专家,时不时还调侃调侃他爸说,他爸不过是名赤脚医生;吴涤和吴洁更是双双从医,姐妹俩和她爸,一家人和“医”结下了不解之缘。说他(她)们“雏凤清于老凤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是一点不为过!


在那个美好的夜晚,在内蒙古包头,在几个小精英面前,我们尽情地聊着往事,每个故事、每个细节,都那么温馨、美好,那么值得回味、令人开心。


映日荷花别样红


从包头到呼和浩特的动车上,我和笑菱都沉浸在几天以来的美好回味中。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张张精彩,每张后面都有小故事。11点半列车稳稳地停在呼和浩特旧火车站。


呼和浩特,蒙古语意为“青城”(“呼和”为青色,“浩特” 为城市、城郭),因北依大青山而得名。呼和浩特(通称呼市),作为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包头开放时尚的基础上又显示出它的繁华和宽容。透过呼市火车站前就显见一斑。


正值午时,旧火车站站前广场上热闹非凡:私家车、公交车、出租车布满广场,汽车鸣笛声、小贩叫卖声、接送客人的招呼声混成一片。笑菱熟络地领着我们穿过人群,避开车辆,我们先各自回家(我们住姑姑家)休息一下,相约下午就去看望忠干事(在15团,人们都称鲍忠乃为忠干事)和吴永兰老师。家在呼市的张惠林同学说好开车来接我们,和我们一道前去看望吴老师、钟干事。


本来2016年7月20号我们就是要去看望这两位老朋友的,不想半路出事故,无奈返回。时隔1年多了,吴老师状况怎样?老朋友可安好?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民望家园座落在原内蒙古化纤纺织厂旧址上。自兵团撤离以后,我们15 团不少战友分到化纤东、西两厂工作(忠干事、吴老师就曾在化纤厂工作过。)两厂曾经规模很大,红火过一段时间,现在工厂撤了,人员也各奔他乡。东厂这边盖起了楼房,一座座,一排排成了不错的住宅区。小区取名“民望家园”,大概寄托着人们无限的期望吧。吴老师家的二女儿红岩,接到我们的电话,迅速跑来接我们。终于见到了想念已久的两位老朋友。


老两口都已80多岁了,吴老师身体不太好,已无法通过语言和我们交流。忠干事却依然精神干练,和3个女儿一起照料着吴老师。看得出忠干事为自己3个有出息的女儿感到无比欣慰。老大红军经常从包头回来看望二老,老二红岩就在呼和浩特做自己喜欢的编校工作,老三斌斌由当年的小不点儿长成大美女,在高等学府音乐专业从教。看着这么幸福美好的一家,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个个工作顺心,懂事孝顺,把妈妈照顾得如此周到。我们由衷地为她们高兴。


从吴老师家告辞出来,惠林开车送笑菱和我们回家。在呼市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开得很谨慎、很小心。我们明明知道她已开车多年,却故意问她开车有多久了?聪明的惠林幽默地说“唉,我车里装的可是两百多岁呀!”她偷偷笑着“而且还是重量级的”。她的风趣逗得我们大笑,气氛顿时轻松活跃起来。


惠林是15团7连副连长张文海的大女儿,当年7连没有独立的小学,所以从一年级她就到团部来上学。1969年我接班时她就在这个班,实际她的年龄比同班同学要小一岁。儿时的惠林,身体单薄,又瘦又小,小尖下巴,大大的眼睛,漂亮的睫毛,头发有点自来卷,是清清秀秀又有点洋气的小姑娘。可惜那时缺吃少穿、物质匮乏是家家户户的常态,在那个年代惠林也少有漂亮衣裙打扮,不然她会像小天使一般。小惠林虽然弱小却一点不娇气。与兵团时期的孩子们一样,挖菜、捡煤、拾柴火一样不少干。我印象中那时候惠林妈妈因为身体不好,心绪不佳,有时爱发脾气。小小惠林放学回来不声不响、不顶不撞,蹲在灶台前一边熟练地往灶膛里添柴火,一边用小手使劲地拉风匣。她要烧好大锅里的水,等爸爸回来再做饭。我知道惠林家里的情况,不安排她做值日,她却不听。有好几次做值日晚了,我担心她回家挨说,索性送惠林回家。她妈妈见老师跟着回来了,又左夸奖右表扬的,也就不发火责骂小惠林了。说实话,我自己在北京的家里是几个兄妹中最小的,按北京说法就是家里的“老疙瘩”,是家里最娇惯的对象。家里虽不富有,但是条件也不差,和我的这些学生们比,我的童年可强多啦。所以对惠林她们,对我的学生们打心里充满爱怜。


惠林在我们15 团学校读完小学、中学,那时我们学校已经开设了英语课。她特别喜欢学英语,深受北京知青丁喜玲等老师的影响,惠林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营养,即使1975年参加兵团以后也从未放松学习。后来还被15团小学校调去当了一段时间的英语老师。惠林凭着顽强的毅力边工作、边学习,最终考入内蒙古师大外语系。毕业以后留在首府呼和浩特市,先后在几所中学教外语。后来入党、提干,把教导主任和副校长的工作也做得有声有色。她亲和力强,干群关系好,所以2008年以后一直担任呼市政协委员,干了连续两届快10年了。她东奔西跑搜集提案,政协会上为老百姓鼓与呼,为社会和民众做着更多的奉献。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个普普通通兵团家庭走出来的小惠林,却成为擅长教学、会做领导、服务社会的大能人。


惠林能做到这样,多不容易呀!且不说建丰的学生自知青去了才学说普通话,学校开设外语课,更是之后的事了。说实在的,相对城市学生而言,建丰学生对于佶屈聱牙的外语,不仅陌生,而且学习的难度更大。他们得先过普通话这一关。再说因为外语开课晚,缺乏语言基础;建丰地域偏,又无语言环境;信息闭塞,更没有参考资料;加上当时还有张铁生、黄帅等宣扬读书无用论和反“师道尊严”的干扰,所以很多学生对外语或望而生畏,或不感兴趣,别说好好学习就是喜欢上外语课的也为数不多。象惠林这样对外语学习情有独钟,且乐此不疲,真是难能可贵。惠林视外语为专业,学了外语又教外语,一生以外语为伴,其中的刻苦和付出,可以想见。面对这样一个勤奋可爱的学生,我不禁由衷喊出:“风光不与四时同”、“映日荷花别样红”。好样的,惠林!


浓妆淡抹总相宜


丁跃军从北京出差来呼市办事,听说我们的旅程快到呼和浩特时,他特地耽搁两天在呼市等我们。这个班有跃军在,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和召集人。这不,焦向娟同学一路风尘地从上海来到了内蒙;贾慧洁同学闻讯专门自驾从大同往呼市赶;更让人兴奋不已的是多年没有联系上的贾培莲同学,本来已去重庆看望儿子,听说我们齐聚呼市,也居然返了回来;更有三康同学刚回临河没几天,又被大家“请”了过来,继续履行“舒办主任”的职责。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住在呼市的武亚萍、张惠林还有贺兴,见这么多同学都来到本土,更是高兴。一场更值得期待的相聚在等着我们。


晚上,丁跃军在呼市生态园迎候着这帮老师、同学们。哈哈!我们一大帮人相见啦!我、笑菱、顺林3个老师与这些当年的孩子们又一次打成一片!我们无拘无束,没大没小,不分师生,天南地北尽情地说、尽情地闹、尽情地摆拍、尽情地笑。培莲一改儿时的腼腆,大方地与同学开着玩笑;亚萍依旧是小时候的直爽,快言快语发表着即兴演说;慧洁时高时低、不管不顾地深情歌唱;向娟时不时地抓拍几张,然后做着鬼脸偷笑;惠林妩媚娇小唱起歌来却声音嘹亮、韵味纯正;三康上火牙疼也不被饶过,节目照出不误;倒是小时淘气、长大一直在公安系统工作的贺兴不言不语,只在一旁可劲儿地憨笑。跃军平时开会、办公、出差,忙上加忙;工作、规划、生意,紧上加紧;多少年来身在北京,跑遍全国,苦乐相伴。虽然我们都在北京却也难得一见。说心里话,我们是不忍心去打扰他。


跃军是15团副团长丁玉祥的长子,看见他就联想起丁副团长。当年丁副分管全团生产,他曾跑遍全团。哪块地肥、哪块地薄,他都心中有数。哪片麦子该收、哪片糜子该割、哪片大豆该锄、哪片葵花已熟,他都了如指掌。越是大忙越是辛苦。烈日炎炎,瓢泼大雨,寒风凛冽,狂风漫卷,一场接一场的抢收,一个接一个的“战役”,都由从朝鲜战场上转业归来的老丁承担。从生产任务的完成到兵团战士们的冷暖,他都挂在自己的心间。记得为了让15团全团人吃上自来水,当年已经不算年轻的老丁,亲自下连挖沟布管。


农场撤离,丁副场长带着一家老小调到内蒙农管总局工作,在那里我们又相遇了。先生舒顺林在总局的编辑部、我在总局下属的印刷厂。上世纪80年代初,老丁又一次接受了上级命令,调到我们厂任党委书记。从朝鲜战场到祖国边疆,从兵团到农场,从农场到城市机关,又从机关到工厂。一次又一次,他没有二话,一回又一回,他坚决服从。每一次转换都面临新的课题,新的考验。他到印刷厂以后,那里立刻有了新的起色,产品数量和质量都有很大提高,工人待遇也发生了改变。人们一说起老丁,也都由衷地夸赞。由于我们和他家相处时间最长,接触最多,关系也就非同一般,所以每每想起丁副团长我都会热泪涌出,久久不能自已。真的,永远忘不了和副团长相处的日子。您把一切都献给了祖国和人民,您把毕生奉献给兵团事业,您太辛苦了,老首长安歇吧!


眼前的小丁奋斗精神何尝不像当年的老丁?跃军儿时和许许多多的兵团二代们一样,读书劳动,吃苦受累,长大一点参加兵团,继续磨炼,下过乡村、进过工厂,重返校园学过医,下海经商做生意。有人说,在班里乃至在建丰学校的学生里,他的企业做得是最好的。跃军不论工作地点、服务岗位怎么变,但有一条却始终不变,即:诚信忠厚、重情重义。


“咔咔咔”一阵阵闪光灯亮起,把我的思路打断,看到笑菱与学生们嬉笑着拍下一组又一组合影照,舒老师更是时不时地来点幽默,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哈腰的、掩嘴的、捂着肚子直不起来的、眼泪迸出眼眶的。手机咔咔电光闪闪,在竹林、在花丛、在池水边、在石子路、在彩灯变幻的“海洋”墙外、在色彩斑斓的小木屋前。留下足迹,拍下倩影,兴致勃勃,好不惬意!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几十年前在建丰、在15团、在连队、在小学校,谁能想到我们共同拥有的幸福的今天!


在生态园相聚的这帮人,当时就约好,第二天为庆祝教师节,都到呼市回民区的万达广场去看亚萍她们水兵舞的表演赛。那天一大早,大家都从四面八方汇拢过去,为亚萍她们充当啦啦队。


亚萍,全名武亚萍,是原2连现役军人武德明指导员的大千金。武德明曾经在15团是叱诧风云的人物,他当指导员时,2连曾被评为团里的“四好连队”(和“五好战士”一样,是1961年以来部队开展的政治思想好、三八作风好、军事训练好、生活管理好的评比运动)和“农业学大寨”的典型,他也不时在宣讲会上介绍经验。兵团改制后,他调到内蒙古化纤厂(西厂)当车间主任。在西厂干到退休直至去世。武亚萍参加工作也就在父亲的化纤厂。如今已经退休的她,除了照顾好年迈的老母亲,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就活跃在广场舞的大舞台上。呼和浩特的全民健身尤其是老年人的文体活动搞得轰轰烈烈,公园里,广场上,小区空场,跳舞的人可真不少。亚萍她们的水兵舞队可算是一支劲旅,经常展演,赛事连连,名次也不断靠前、刷新,她本人曾被北京请到内蒙当评委的老师选为优秀队员,一次她自豪地对我们说:“我要跳出内蒙,跳到北京去!”


比赛结束了,亚萍她们队成绩不错,获得了第2名。为分享喜悦,又赶上那天是教师节,中午的时候亚萍非要请大家。盛情难却,我们谈笑着,簇拥着,向万达广场2层的阿尔卑斯烧烤城走去……


贾培莲家本在呼市北边的后山武川,因在重庆工作的儿子家要生小宝宝,所以她跑到重庆去陪侍她儿子、儿媳。听说我们到了呼市,是特意从重庆赶回来见我们的。她从重庆返回时没顾上回家,急切地先在呼市下车与我们相见。见面后她又一再邀请老师和同学们去她武川家。


贾培莲在班里当过学习委员和班长,也是同班同学中最早一个入团的,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人见人爱的乖乖女。可参加工作、各奔东西后,好长一段时间却找不着她。直至2006年惠林几经周折才把她找到。当惠林在网上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时,有人开玩笑说:“失而复得,要格外珍惜啊”。培莲重情重义,特别看中这份师生情、同学情 ,这不她执意邀请大伙儿去武川,同学们也都欣然前往。


一行9人又是说走就走。3辆車1个多小时就到了后山武川。培莲的爱人,一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早在家里洗好各种水果、炒好瓜子,连沏茶的开水也烧好了,等着我们一行人的到来。由于去的人多,顿时培莲家里热闹起来。沙发上、桌子旁坐满了同学和老师。热茶、瓜子、水果全端了上来。培莲爱人小康,没到过兵团,对我们所聊的事情全然不知,他专注地听着、跟我们一起笑着、说着。晚上培莲又特意叫上她父母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她爸贾英原先在咱们15团6连当连长,后来调到团部当管理员。记忆中的贾管理员个子高高的,人瘦瘦的,操着一口此地话,人也挺精干。管理员负责团部机关的后勤总务,还管警通班和电话班、机房等,好多人都认识他。她爸跟我们都挺熟。老爷子90岁了,却精神矍铄。贾老爷子见来了这么多人,显得特别高兴,几杯白酒下肚,更加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思绪活跃,他虽年事已高,给我们讲起当年的抗日战争、抗美援朝,讲起在朝鲜战场上的打仗故事,竟也滔滔不绝,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们认真地听着,慧洁还用手机录下老人的声音、老人的身影。记得几天前我们在磴口参观兵团博物馆时,也看到过贾管理员捐赠的军衣、军帽等,此时此刻更加理解了老人家的军人情结、更加平添了对老人的几分敬意。


由于天色已晚,我们一行人便在武川住下。夜晚的武川凉飕飕的,风把建筑物上彩旗吹得“哗哗”作响,街上的灯亮了,闪闪烁烁,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换着颜色,过往的车不多,街上的人也不多,只有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现代感极强的音乐声,大概是一些年轻人在K歌吧,祖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会赶着时代的脚步向前走。


相见时难别亦难


第二天早餐后我们往回返。原来后山到呼市必经蜈蚣坝,它是一条盘山路,山路弯弯,崎岖难行,如今凿山开洞,盘山变成隧道直通,不仅快捷而且安全,到呼市也就40分钟的事,尤其是坐在慧洁开的大奔车上。


慧洁是原4连会计贾立森的闺女,和三康一个班。父母最早是原华北兵团的。内蒙兵团成立时,华北兵团中的一干人马便由曹兰旗团长带队并入到15团。在1969年初他们就到建丰完成了合并,比大批知青早到一步。兵团解散后贾会计一家又返回了山西大同。慧洁便一直在大同工作、成家,是一位能干的女强人。慧洁不仅能干,生活也很充实,除了打拼做生意,照顾80多岁的老妈。空余时便去报班学摄影、学唱歌,要么练练书法和朗诵,要么去公园舞舞剑、跳跳舞,悠悠哉哉自得其乐。听说我们走到呼市,她特地从大同开车追到呼市,为的是与我们和在呼市的老师、同学们聚聚,足见其真情厚意。她对音乐特别喜欢,连走路嘴里都要哼唱着小曲。一上车,她就放出一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们坐在她的奔驰车里,听着悠扬的音乐,既是享受又权当是一种小憇。因为养好精神,我们到呼市取上行李马上还要奔往丰镇,在丰镇还有两个特别想见、也一直没见的学生——李向前和武文明。这也是分别了40多年一直失联的学生,就在前几天才刚刚联系上。


我们要去的丰镇,已由县改为市,但仍属乌兰察布市管,它位于内蒙古中南部,与河北、山西交界,是内蒙古的南大门,素有“塞外古镇、商贸客栈”之称。


提到丰镇,不得不说的是丰镇月饼。因当地的水质特殊,所以丰镇出的月饼与众不同,它松软柔和,味道香甜,色泽鲜润,回味悠长。用同样方法和食材所做的月饼,如果在呼市、太原、大同、包头就难以达到同样的口感。丰镇月饼还因其特殊配料和手法,保藏期竟可达半年之久。丰镇月饼不仅誉满长城内外,连北京人也认可,这毫不夸张。有一天我在北京的金台路车站等车,就见有人手里提着一盒“丰镇月饼”。我很好奇,专门上前搭讪,那人说她哥哥每年中秋节都要托朋友从丰镇买月饼呢。


莫非是因为盛产月饼,所以丰镇人的生活是甜的,日子也是美的。这不,从李向前和武文明两家就看得出来。


李向前家在15团2连、4连都呆过。他爸爸叫李孝存,原是连队的军医、后调到团部医院当中医大夫。提起李家,团部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他家有6个孩子,而且是一水儿的男孩。半大小子个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别能吃,当时农场物质匮乏,解决6个儿子的吃和穿就够他们父母琢磨和挠头的,但是“面包总会有的”。在与李向前和他大弟弟李向勤见面后的交谈中得知,李军医夫妇俩在艰苦的年月把6个儿子拉扯大,回到地方后,李军医仍在医院搞医,直到退休,2017年时已85岁,老伴也已81岁,二老身体还都挺好,还能自己买菜做饭,颐养天年。6个儿子都长大成人,相继工作、成家、立业。李向前一直在丰镇医院工作,后来虽退休却闲不住,被返聘在原单位干。老二李向勤在防疫站当站长,夫妇俩均获有正高职称,专业对口,工作称心。老三老四是双胞胎,一个西安科技大毕业后,在呼市工作并安家;一个参军、上军校,在部队干了10几年,转到地方后在丰镇税务局工作。老五在妇幼保健所,老六在医院当总务主任。现如今,6个兄弟、6个家庭的日子过得温暖殷实,红红火火。建丰那段紧巴的日子早已翻篇,成为历史。


武文明是团部管劳资的现役军人武参谋的二儿子。在15团上学时,他是班干部,很是聪明,学习优秀,办事认真,中规中矩。老师要是给他布置点工作,他总是低着头认真地听,显得腼腆而谦恭。这么多年不见他,又全无信息真想念呢。我们一直逢人就打听他,那次在去丰镇的前几天终于找到他,好兴奋啊!那天武文明衣着鲜亮、红光焕发、满脸带笑地跑过来与我们握手问好,我感到文明的手那么刚劲有力。心想分别这么多年,他一定也不容易。果然在交谈中,他乐观豁达地给我们讲述了一段又一段的拼搏故事:开始按部就班地上下班,后又下海学经商,在他眼里赔了就是交了学费,赢了则是长了见识。男人就要靠自己。听着文明绘声绘色讲述着自己的经历,笑谈着自己生意失败时的窘迫,又一遍遍不服输的重新再来,直至享受成功的喜悦,我们都被他的讲述激励着、感染着。佩服他内心的强大,佩服他精神的乐观,佩服他不言败的劲头,佩服他所取得的成功。他讲述自己艰难闯荡的曾经,却像说别人一样显得那么轻松。沧海桑田,当年的学生如今已添白发,也已经退休。武文明现在日子过得格外滋润、惬意,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在二连浩特和丰镇两边跑,因为大姑娘家在丰镇,二姑娘家在二连浩特,他得帮着照看孙辈,含饴弄孙。一周前他刚从二连浩特回来,过几天又要走,正巧那几天在丰镇,我们相见真是师生有缘啊!


40多年过去了,学生们多数已经当上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多已退休,或退居二线。真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啊!好在绝大多数的兵团后代都生活得幸福美满,我们为他们的父母祝福,为他们高兴。也不知是兵团养育了他们,还是建丰成就了他们?亦或是时代造就了他们,还是国家眷顾了他们?这些都没来得及去思考。


我们不能过多打扰他们了!因为只要我们在,他们就放下手头的事,寸步不离地一直陪着我们。只见向勤那天上午就已接过2个电话,单位的人向他汇报完工作就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那天吃过午饭我们决定不午休了,直接从吃饭的地方撤离。向勤一看实在留不住,坚持要送送我们。向勤开车载着哥哥向前在前头开道。怕慧洁不认路,武文明干脆坐到了慧洁的车上来。还真是的,光顾了说话,一不留神在十字路口拐弯时,我们的车还真被跟丢了。幸亏有武文明在车上,他带慧洁抄近道,不一会儿我们就踅回到丰镇大街上。我们想向前、向勤哥俩可能前面走了,向勤又有事,就让他们直接返回吧,于是给他们打电话,却没打通。好在丰镇不算大,不一会儿就到高速路口。车刚停稳,我们把文明放下,准备就此别过。嗨!还没等我们转身,只见向勤的车就跟了过来。车还没太停稳,他们哥俩就从车里钻出来,快步奔向我们。眼前这一幕太让人感动了!我们几个人紧紧地、紧紧地握着手,半天也不松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此处无声胜有声!许久,许久,才分开,才互道“保重”,“再见”……直到我们的车都已经上了高速,还看见他们哥仨站在原处,向我们不停地挥手,挥手……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


慧洁家所在的大同离丰镇不远,40分钟的车程就到。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们离开北京已经半个月了。因为此前慧洁带着老母亲才去过北京,我们见过面,就不打算向她老母亲辞行了。车一进大同我们就直奔火车站,购票——上车——返京。至此,内蒙之旅圆满结束。


内蒙之旅,一路行走,一路回忆,一路感慨;一路盛情款待,一路笑逐颜开,一路情深意切;一路满满的,一路实实的,一路长长的……


谢谢了,各位老师、同学!再见了,我们的兵团第二代!


希望再次相聚,相隔不要太久!


动笔于2017年11月4日

完稿于2017年11月7日

定稿于2017年11月23日

邢国侠

邢国侠,女,1949年出生,北京幼儿师范68届中专毕业生。1969年8月上山下乡到内蒙兵团15团3连当兵团战士,1个多后调入15团学校一直在15团学校任教10余年 。1978年底调内蒙古兵团印刷厂工作,后调呼和浩特市第二幼儿园从事幼教工作,1992年调回北京,先后在北京市西城区护国寺小学、东城区遂安伯小学和世青国际学校任教,直至2004年退休。

2024-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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