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曼与丈夫不辞而别，东北牺牲后多年，丈夫才知妻儿下落

百年百将19：赵一曼

作者：相忘于江湖

1936年6月28日晚，夜幕下的哈尔滨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在市立医院旁边一条黑黝黝的小巷边上停着一辆小汽车，一个白俄司机坐在方向盘前发着呆，旁边一个老人焦急地向医院小门方向张望。终于，倾盆大雨中3个人影快速跑了过来。

老人赶紧招呼三人上车，白俄司机看到一个女病人走路一瘸一拐，好像是腿受了重伤。但白俄司机没有多想，马上发动汽车向着事先讲好的哈尔滨南岗文庙方向疾驰而去。

一、黄埔六期的巾帼英豪

白俄司机一定不会想到，他的出租车拉走的人大有来头。

租车老人董元策，是三人中20多岁警察董宪勋的叔叔，那个十六七岁的小护士叫韩勇义，而白俄毛子司机看到的瘸腿病人，正是日伪谈之色变的"密林女王"赵一曼。

赵一曼是谁？她为什么到了市立医院？又为什么在风雨交加的暗夜匆匆离开？

赵一曼，原名李坤泰，1905年10月25日出生在四川宜宾白花镇白杨嘴村。

这是一个富裕的大地主家庭，父亲李鸿绪曾花钱捐了个"监生"功名，后在乡里自学中医。而李坤泰的母亲兰明福是一个贤惠的农村妇女，一共生了六女三男，李坤泰排行老七。

李坤泰8岁进入"私塾"，可13岁时父亲去世，李家由大哥李席儒、大嫂周帮翰打理。

气质高雅、嗜书如命的李坤泰在大姐夫郑佑之的影响下，1924年入团。1926年夏，在宜宾女子中学入党，并在10月化名"李一超"，考进黄埔六期武汉分校女子队，由学校政治总教官恽代英分管，代校长是邓演达，徐向前、陈毅也在军校。

二、红色恋人不辞而别

女子队有182人，不乏谢冰莹、胡兰畦、胡筠、曾宪植、危拱之、黄杰、张瑞华这样的女中豪杰，李一超认识了陈达邦，湖南长沙书香门第大家庭的老八，陈琮英的哥哥。

1927年是多事之秋，"四一二"事变、马日事变相继爆发，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9月，22岁的李一超、27岁的陈达邦被组织派往莫斯科中山大学，一路上晕船的李一超身体虚弱，得到组长陈达邦悉心照料。到了莫斯科，两人互生好感成了一对"红色恋人"。

1928年4月，两人在苏联结婚，不久李一超怀孕了。莫斯科的冬天早早来临，此时国内急需女干部，李一超与丈夫商量，陈达邦因妻子身怀六甲坚决不同意，希望孩子生下再回国。李一超很有主见，不让丈夫也"空着脑袋回去"，于是偷偷递交回国申请，不辞而别。

几天后，当陈达邦在中山大学听完课回到家里，没有看到妻子李一超，只看到了一封信：

达邦，我走了，不愿让你承受离别时的痛苦，你安心学习吧，盼你早日归来，拥抱你的儿子！

可是两人都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成了最后的诀别。

三、"丈夫"牺牲救"妻儿"

1928年12月，李一超和陈琮英等回到上海，不久被派到宜昌。

李一超挺着大肚子，租住在一间木板房里。很快春节将至，迷信的房东老太太害怕陌生人生小孩会带来霉运，于是让李一超赶紧挪地方，任凭李一超恳求下跪，也心如铁石地拒绝。

幸运的是，隔壁一位年轻女工让给了李一超半间房，1929年1月21日，生下了儿子，李一超取名"宁儿"，希望将来幸福安宁不要像父母一样四处漂泊。秋天，李一超被派往江西南昌，和一位"王"同志假扮夫妻住在一起，白天操持家务教育孩子儿，晚上刻板油印文件。

担惊受怕过了三个多月，11月初冬一天，"丈夫"突然提前回来了，告诉李一超出了叛徒，然后把宁儿塞到她怀里，从后门推了出去，插上门栓转身到屋里烧文件。李一超抱着孩子跑了不远，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几声枪响，"丈夫"被捕从此再无消息。

李一超在鹅毛大雪中抱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往码头走，路上被一位扫雪的好心大娘喊进家去，烤了会火煮了点热乎乎的稀饭。到了码头，李一超用丈夫留下的一块怀表抵了张船票，连夜离开宜昌。

在新年的钟声里，李一超母子辗转20多天到了江西九江，已经身无分文。在联络站交通员帮助下，母子到了秘密住所见到了陈琮英和任弼时。不久，李一超辗转回到了上海。

李一超与儿子宁儿留下了一张合影，不久被派往东北，孩子寄养在陈达邦五哥家中。

四、从工人领袖到抗联女首领

李一超去东北沈阳工厂中领导工人斗争，一起北上的是"丈夫"老曹。

老曹，原名黄维新，1903年出生于湖南株洲，参加过京汉铁路工人"二七"大罢工，也到过莫斯科中山大学，是全国铁路总工会的核心之一。1932年4月，"夫妻"两人到了东北，李一超担任满洲总工会秘书、组织部长，化名"赵一曼"，而丈夫"老曹"是满洲总工会负责人。

1933年，停顿一年的东北工人运动有了发展，"老曹"化名王其青积极筹建满洲总工会。之后，工作重点转移到佳木斯、鹤岗等下江地区，组织煤矿工人、铁路工人罢工。

1934年4月，由于叛徒出卖，满洲省委、总工会遭到破坏，"老曹"下落不明。赵一曼也从地下转为地上，被任命为珠河中心县委特派员、妇女救国会会长、铁道北区委书记。从此，丛山雪原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衣、能打双枪的抗联女首领，带领游击队神出鬼没打击日军。

日伪悬赏3000大洋，但这位女首领有勇有谋日军损兵折将无计可施。抗联第三军副司令赵尚志也知道了赵一曼的大名，请这位女首领到第三军一师二团任政委。

加入抗联第三军后，二团战士称她"我们的女政委"，日伪报纸惊叹她"红衣白马"的"森林女王"，江湖上则纷纷流传她是抗联赵司令的妹妹，实际上赵一曼比赵尚志还大3岁。

五、抓住了赵尚志的"妹妹"

关东军对哈东地区大肆"讨伐"，赵尚志留下两个团打游击主力离开珠河。

11月14日，赵一曼、王惠同率第二团50多人在安山屯被汉奸朱景才发觉。第二天，在300多日伪军包围下激战6个小时，赵一曼左臂中弹仍与老于、杨桂兰、刘福生突出重围，到达侯林乡西北沟一个窝棚。不幸又被汉奸廉江和米振文发现，密告日本人远间重太郎和警察队长张福兴。

1935年11月22日，赵一曼被"七九"步枪击中左腿重伤昏死，与周伯学、杨桂兰同时被俘。日伪军大喜过望，都以为在这条"大鱼"嘴里一定能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1936年1月，一个名为"王氏"的病人被送到市立医院监禁治疗。16岁的小护士韩勇义，在这条认识了大姐赵一曼。刚看到"王氏"遍体鳞伤，小姑娘几天吃不下饭。可回到病床前，病人不仅没有任何呻吟和喊叫，反而比正常人放松和淡然，还抽空就和她聊天。

聊美丽的小兴安岭，聊坡镇的钟声，聊烤野味儿和白雪皑皑下抗联战士的歌声：

朔风怒号，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壮士们，精诚奋发横扫嫩江原。

久而久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知道赵一曼最喜欢丁香花，一有机会就在病床前白色小柜上的玻璃花瓶里换上一束鲜活的丁香。韩勇义没想到，多年以后丁香成了哈尔滨的市花。

半年时间的接触，小护士韩勇义完全把赵一曼当成了亲姐姐。

六、甘将热血沃中华

说服警察看守董宪勋，赵一曼只用了20天，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逃出医院后，为了避免日伪尾随小汽车到三棵树后转向阿城，走到哈尔滨与阿城交界发现桥被暴雨冲毁，小汽车只好折回三棵树再雇抬杆将赵一曼送到阿城金家窝堡董宪勋叔叔家中。

第二天一早，董宪勋叔叔董元策雇了一辆马车向宾县转移。

市立医院的换班警察发现赵一曼逃走，日本人中野金藏下令南岗大搜查，询问附近全部出租车。从白俄司机处得知昨晚拉了4名中国人中有一个女的走路困难，马上派车追赶。

6月30日晨，日伪警察在距阿什河东20公里的路上发现了那辆马车。

负责审讯的珠河县公署大野泰治再次严刑拷打赵一曼，依然一无所获，绝望的刽子手在日记中的记录，除了"不知道"只留下赵一曼的七律诗《滨江述怀》：

誓志为人不为家，跨江渡海走天涯。

男儿若是全都好，女子缘何分外差？

未惜头颅新故国，甘将热血沃中华。

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

偷救赵一曼的董宪勋、韩勇义也受尽折磨，7月27岁的董宪勋惨死狱中。

1936年8月2日，日伪将赵一曼绑在马车上"游街示众"，然后残忍枪杀。

16岁的韩勇义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出狱后被母亲接回老家呼兰。日本投降后参加了革命工作，但由于留下的伤病，1949年2月韩勇义英年早逝，年仅29岁。

大野泰治并没有受到严惩，1956年被特别军事法庭判刑13年，认罪忏悔后1963年提前释放回国。而丈夫陈达邦直到1957年才知道赵一曼就是30年前的妻子"李一超"，顿时泪如雨下。

四海今歌赵一曼，万民永忆女先锋。哈尔滨命名有一条"一曼大街"，四川宜宾翠屏山也建有"赵一曼纪念馆"。黑龙江省尚志市也建有赵尚志、赵一曼纪念馆，与珠河抗日游击队纪念碑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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