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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不去了

夏至日,一年里夜晚最短的一天,许多忧愁往往都是诞生在四下无人的夜晚,按理来说,这一天应该是一年里面最不应该诞生情感的一天。

事与愿违。

火一样的夏天,火一样的世界杯,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朋友圈背景基本是绿色的,这并不奇怪。但这几天除了属于足球场的绿色以外,突然间朋友圈里面又出现了另一抹绿色,也特别熟悉,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个14级“师弟师妹”穿着山青院特有的原谅色调的学士服,刷屏了一组又一组的九宫格,哦,六月二十多号了,他们也该毕业了。

欣慰、祝福、还是,羡慕?

回想起他们刚刚报到那一晚的情景,历历在目,四年,毫无感觉的过去,如今连他们竟也要离开了。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毕业整整一年了?难以置信。

触景生情?不对,准确来讲,应该是触景伤情。

那个地方,我们曾经多么想逃离,如今就有多么想念。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有人会反驳,不就几百公里吗,高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想回去就回去,干嘛要无病呻吟。也对,现阶段的我们除去工作,时间上相对自由,没有家庭琐事束缚,也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别说济南,就算济州、斐济,也不过是一张机票的事情,回去不回去,实际上就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的区别。

果真如此吗。

记得一年前的今天,收拾好行李,坐在宿舍床上,一切行将就木,或电话或微信向即将各奔前程的朋友们最后说声再见,有一位美女、挚友、同学、师妹(别误会,这是一个人),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一路顺风,再次归来,你只能是游客。一语道破。那一天踏出校门以后,那里就变成了你的母校。无论何时何况,回去了,你只能是一位游客,宿舍里的上下铺再没有一张属于你,让你安眠,宿舍楼道里面再也见不到曾经无比熟悉,光着膀子穿着拖鞋去打热水的背影;哪怕你曾经无数次坐在图书馆、教室那张桌椅上奋笔疾书,如今那上面也找不到属于你的一方笔印;推开熟悉的团总支办公室,上面的亲手砸进去的钉子或许还在,但承载了我们欢声笑语的这里面,满目尽是陌生而青春的面孔:您找谁?唯一可能还在的熟悉,可能就是北苑一楼,里脊饼阿姨慈祥的笑容:俺孩子回来了,两个里脊饼加蛋不要生菜!但当你习惯性掏卡的时候,口袋里早就空空如也:姨,我给您转支付宝吧,还是那个号吗?也许只要半个小时,你就只能往大门口走了,因为已然走完,更因为再走下去,徒增伤怀。属于我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荡然无存,唯一能证明我们曾来过、曾生活过的东西,大概只有图书馆档案室里某一个博物架上放置的,已积薄灰,标注着“2017届经济管理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本科”的档案盒里面一张张带着照片的A4纸吧。

怕景如旧,人仍在;更怕景已变,人全无。

中国无数的校园里有一条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好物总在离开后。据说,众创基地里面旅游学院的咖啡厅已然熙熙攘攘,图书馆里面到处安置的布艺沙发上皆是不同人同样的向往和追求,浴室西面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学术中心业已成为花式占座的重灾区,重新装修后的南北苑为什么有点像05年前后某个购物广场顶层的美食城呢。这都不属于我们。属于我们的南苑广场,是坡下种满垂杨、层层落叶,坡顶铺着的瓷砖,雨雪天气下只能绕道,否则就能免费欣赏到一幕幕男女老少共打出溜滑的爆笑演出,也别笑的太疯癫,否则你也可能是其中一名演员;属于我们的图书馆,你们还记得“熊哥”吗?他的故事太多了,想起来就会心一笑吧。当然,真正属于我们的图书馆,是图书馆五楼一个叫做“电子阅览室”的地方,那里面发生过什么,是成千上万座宝塔被强拆后一幕幕无限悲伤的黑白往事,还是不幸被“飞儿的红”后做了一次免费火箭的彷徨和等待,谁知道呢;山青院的西边是这个学校最神秘的地方,印象中就是一个垃圾转运站和一个燃煤堆场,至于西墙上那个小铁门给谁留的、外墙面那条小河沟的鱼是不是被抓进映湖喂了鸭子,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印象最深的山青美食绝对不是饼加蛋加肠,而是北苑二楼西北角上那家窗口大爷大妈两口子卖的板面,所有的面都是刷完卡以后大爷亲手现扯,有宽细两种,扯好直接扔到旁边的煮水桶里,煮好后,大妈把面捞到铺有烫好的油菜或者圆白菜的碗里,有香菇肉丝、红烧鸡块、西红柿鸡蛋、炸酱四种卤,任选其二,拌匀后,搁一点醋和辣椒,美啊!之所以如此留恋往返,除了做法讲究外,不仅量大,一碗五块,而且各种卤用料绝对实在,香菇肉丝里面肉至少一半,红烧鸡块能吃到切成小块的鸡腿,西红柿鸡蛋是唯一一家盆里和碗里都能看到鸡蛋的一家窗口,至于炸酱,我敢说,自己家做都不可能放那么多肉末。经我自己把六种搭配和四种单独一共十种口味全部试过若干遍以后,鸡块配炸酱是最好吃的!想当年大一辩论赛和大二学生会整整两年晚归的时候,约上几个小伙伴去北苑二楼吃面,那真是一种享受。只不过,到了大三暑假回去,那家窗口就不干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吃到了,以至于大三大四每每想起这事或者不知道吃什么了,就很惆怅。

初尝人间疾苦,方知象牙珍贵。

如今宿舍里的八个兄弟已然天各一方,青岛、潍坊、滨州、淄博、济南、唐山,彼此的距离都不超过三个小时,只不过那个“7221小伙伴们草草哒!”的QQ群再也没响起过熟悉的提示音。至于“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和“我们的队伍向月亮”,感觉都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我们关注并讨论的事情,一年时间,早已成了“将来买思域开出去会不会被ABB们强行变线别车、保利的房子质量、物业服务就是比恒大的强、这个月的业务量能不能提前完成、业绩能不能达标”如此种种,至于LOL皮肤、特朗普访华、肤白貌美大长腿什么的,兴趣已然不大。是变化更是成长,彼此的谈资里面对于房车钱的追求早就超过了游戏、政治、体育的向往,是什么让我们变得如此现实?答案就在题目里,就是现实。可谁想活得这么艰难,回到象牙塔里面,吹着牛皮开着黑,谈着恋爱唱着歌,这样的日子多巴适啊,干嘛每天受苦受累挨着骂,为这几千块的工资跟孙子一样呢。大家起步都很艰难,大家过的也都很现实。微博上把我们这样的社会新人统称为“社CHU”,CHU可以译成雏,也可译成畜。社雏很好理解,菜鸟、生瓜蛋子、社会小白,工作经验、社交能力、待人接物,这些毕竟能从家庭和校园里带出来的只是毛皮,没有大量的社会经验和挫折历练,遇到有些事情我们只能被人嘲笑。而社畜,大学生或者本科生,可能是当今社会最廉价的劳动力吧。我们既不是职业院校培养出来的、具备一定劳动技能的技工,也不具备211、985顶尖院校毕业生较高级的知识层次,像牲口一样被呼来喝去根本就是常态。顶嘴、懈怠、对着干,那对不起,中国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每月微薄的工资,除去吃住,勉强养活自己已属不易,至于丈母爹要的彩礼丈母娘要的婚房还有不知道在哪的媳妇要的钻戒,真是遥遥无期。至于所谓的梦想,所谓的爱好,所谓一份纯粹的感情,去他大爷的吧。我们是男人,我们需要养家糊口,我们需要把责任从父母卸下,我们需要用努力为将来自己的家庭遮风挡雨,虽然我们的肩膀还是太过单薄,但人总要学着长大,不过长大后就真的再没有童话了,哈哈。

想回头,已不允。

“回首过去,是为了更好的展望未来。”这是一句经典的春晚串场词, 大学对于我们来说渐行渐远,身份的转变也渐渐适应,习惯了朝九晚五,也许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期末考试了吧。毕竟,过去只能用来回首,未来我们无法展望,人,是活在当下的。再去矫情青春不散场之类的,那可真是有些幼稚了。 过去再美好,已然无法追回,片甲闲暇时光,翻翻朋友圈,看看老照片,想想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问问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傻,会心一笑,也就够了。

我们回不去了,这是现实;

我们不回去了,这是无奈;

但希望,下一次聊天能在群里问一句:

我们回去不?

2023-11-19

2023-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