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能吃大豆吗？男人能吃大豆吗？性早熟是谁的锅？
“大豆和豆腐都不能多吃！”“特别是男孩不能多吃！”
这都是流传多年的谣言了。原因主要是人们认为大豆中含有植物性雌激素，可能扰乱人体的性激素平衡，甚至引起儿童性早熟和男性的女性化。
果真如此吗，科学上是怎么看待性早熟的问题？哪些问题会诱发性早熟？植物雌激素对人体性激素有什么影响？怎样预防性早熟？
1. 性早熟是什么
人类的性别在卵子受精的一瞬间就已确定，卵子获得X精子则为女性，获得Y精子则为男性。除了生殖器官差异，人类男女幼儿期外貌并无明显差别。
进入青春期后，儿童的第二性征开始发育，比如女孩的乳房增大、出现月经、腋毛，男孩睾丸阴茎增大、声音低沉、出现腋毛胡须和喉结，第二性征发育完全后，性别大多数从外貌上就会一目了然。
医学上，性早熟（sexual precocity，pubertas praecox）指女孩在8岁之前出现第二性征发育（注意：月经初潮是青春期发育的晚期表现，乳房发育是早期表现），男孩在9岁之前出现第二性征发育。正常情况下，女孩的青春期起始年龄在在8-13岁，而男孩的青春期起始年龄在9-14岁。
实际生活中，被很多家长误认为的性早熟确切来说属于青春期提前（Precocious puberty/Early Puberty），即孩子青春期发育的起始年龄比自己或自己那一代人早。其实完全可能没有达到医学上性早熟这种疾病的程度。
家长们所担心或惧怕的这种青春期提前的情况并非偶然现象，而是当前全世界的普遍现象。
《美国医学会儿科杂志》对流行病学调查的大数据分析显示：全球范围内，从1977年到2013年，女孩青春期发育时间以每10年提前3个月的速度前置。（Worldwide Secular Trends in Age at Pubertal Onset Assessed by Breast Development Among Girls - PMC (nih.gov)）
另一项荟萃分析显示：近20年来（从90年代到10年代），中国女孩的青春期发育提前了1.52年；城市地区女孩的青春期发育比农村女孩早2岁。（Secular trends in age at pubertal onset assessed by breast development among Chinese girls: A systematic review - PMC (nih.gov)）
与青春期提前相反的情况是青春期延迟或青春期滞后（Delayed puberty）。
通常指女性13岁以后仍未出现乳房发育，男性14岁以后仍无睾丸体积明显增大迹象（睾丸容积＜4 ml）和/或无第二性征发育的征兆。此外，即便青春期启动正常，若其进程受阻，即女性超过16岁或青春期启动5年后仍无月经初潮，男性青春期启动5年后仍未完成第二性征的发育也被认为是青春期延迟。
青春期提前在女孩中较为常见，而青春期延迟在男孩发生更多。
2. 应该担忧青春期提前吗？
家长们对青春期提前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虽然很多人是害怕孩子过早与同伴不同要面临的心理和社会压力，但青春期提前对孩子日后身心健康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青春期提前可能会增加孩子出现心理问题和行为问题的风险（比如性发育提前而性教育滞后），还会增加男孩声带损伤，增加女孩发生成年后乳腺癌的风险，增加孩子（包括男女）出现骨密度低、肥胖、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升高个体成年期后的全因死亡率。
3. 引青春期提前和性早熟的原因有哪些
青春期发育是与人体性激素水平一致（性器官发育），引起性激素异常分泌的生理因素，比如下丘脑肿瘤引起的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增加（属中枢性性早熟）和生殖细胞肿瘤等引起性激素提前大量分泌（属外周性性早熟）从而引起过早发育。不过这些情况比较少见。
遗传背景在青春期发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比如白人儿童的青春期往往比黄种人略早。约5%的男孩和1%的女孩可能由于遗传因素出现性早熟。
食与心今天更想强调的是：除了遗传因素和生理异常，环境诱因是一个长期被忽略的要因，甚至是更重要的影响。
- 饮食。
没有人能够否认饮食和营养是决定儿童生长发育（包括青春期发育）的重要因素。充足的营养是青春期正常发育的基础条件，食物的营养失衡或不足会阻碍青少年发育，而营养过剩或者偏食挑食同样会扰乱青春期发育。
饮食热量过高、高脂饮食、高糖饮食（如喝甜饮料吃甜点心/零食）、高加工食品饮食，饮食人工养殖动物性食品比重过高会诱发青春期提前，而饮食植物蛋白质比重高和发酵乳摄入量高则有助于抑制青春期提前问题。
Ⅱ. BMI指数。
超重或肥胖可诱发青春期发育提前，超重/肥胖对于女孩青春期的影响往往比男孩更明显。
与青春期开始前BMI指数逐渐增加的女孩相比，BMI指数快速增加的女孩更可能青春期提前且青春期发育更快（更短时间内完成青春期发育）；与体重正常男孩相比，中心性肥胖（腰围身高比≥0.48）的男孩更可能青春期提前。当女孩超重/肥胖持续超过1年，男孩持续2年以上时，就可能出现中枢性性早熟。
肥胖诱发青春期提前的重要原因可能是脂肪组织分泌的瘦素。有一种假说认为，当人体脂肪组织储备的能量足够时会分泌大量瘦素通知下丘脑脂肪超量储备，接收到瘦素信号的下丘脑会释放促性腺激素释放素，促进性腺分泌性激素（卵巢分泌雌激素，睾丸分泌睾酮）。雌激素又能反过来促进脂肪组织释放瘦素，形成一个不断增强的正反馈通路。而雄激素会抑制脂肪组织分泌瘦素。因此，肥胖对于女孩的影响会更加明显。
Ⅲ. 农药
研究显示，即便是低剂量农药暴露也会扰乱内分泌发育。（Effects on Puberty of Nutrition-Mediated Endocrine Disruptors Employed in Agriculture - PMC (nih.gov)）
- 动物实验显示，无论是杀虫剂还是除草剂（阿特拉津、乙草胺和异丙除草胺），农药暴露能让雌性和雄性啮齿动物的青春期发育提前。
- 人类研究显示，暴露于有机氯杀虫剂与男孩和女孩的性早熟和快速青春期发育有关。
- 雄性动物在子宫内和产后生活中接触有机氯杀虫剂、杀菌剂（如咪鲜胺）、阿特拉津或者草甘膦会延迟青春期的开始。
- 人类调查显示，生活在有机氯农药密集使用区（如棉花种植区，农药大量喷洒时期的孩子）的男孩和女孩群体中表现出青春期延迟的情况。丹麦的一项调查发现，怀孕的前三个月职业暴露于农药混合物的女性温室工人所生的儿子青春期发育晚于未暴露女性的儿子。
Ⅳ. 双酚A
双酚A和其他酚类物质在各种塑料制品生产中广泛使用，人类接触BPA的主要来源包括食品包装（如塑料袋/特殊材质瓶和罐头内部涂层）、灰尘、牙科材料，医疗保健设备，热敏纸，玩具以及儿童和婴儿用品。
双酚A 暴露不仅与肥胖、糖尿病、生殖障碍和癌症相关，也与青春期提前有关。
研究发现，性早熟（8岁之前发育）女孩血清或者尿液中的双酚A含量显著高于同年龄发育正常的女孩。但对于非性早熟女孩，血清更高的双酚A含量与更晚的月经初潮年龄有关。
Ⅴ. 邻苯二甲酸酯
邻苯二甲酸酯是一类广泛应用在塑料制品中的添加剂，并且确定是内分泌干扰物。它在各种含有芳香气味的家具、玩具、日用品和化妆品中也广泛存在。
研究发现，邻苯二甲酸酯暴露与青少年的中心性肥胖（即腹部肥胖）有关，可能与女孩的月经初潮年龄提前有关。
孕妇在怀孕期间接触邻苯二甲酸酯对胎儿或新生儿生长的普遍负面影响，其因婴儿性别、早产和邻苯二甲酸酯暴露时间而异；孩子出现神经认知、行为和运动问题的风险增加；男孩出现成长过程中生殖器发育异常的风险显著增加。
很多人都听说过微塑料对身体有害，但并不清楚为什么有害。由于塑料制品在环境中无法降解，只能分解为小于5毫米的微颗粒（初级微塑料，刺激微塑料为微米级，也可能进一步降解为纳米级，纳米微塑料可穿过细胞膜，甚至插入细胞膜的磷脂双分子疏水层中），这就是微塑料。由于微塑料很小，无法通过污水处理系统过滤，通过水的循环，微塑料目前几乎在世界上各个角落都能找到。
很多微塑料颗粒最后会通过皮肤接触、呼吸或者饮食饮水进入人体。据估计，成年人每人每天可摄入883个（中位数）微塑料，儿童每天可摄入553个微塑料。
微塑料会损害人体消化系统，免疫系统、神经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微塑料破坏人体内分泌的重要武器就是其中的双酚A和邻苯二甲酸酯。
Ⅵ. 其他内分泌干扰物
除了农药、双酚A和邻苯二甲酸酯，阻燃剂（多溴联苯醚）、二噁英和多氯联苯等内分泌干扰物暴露也被证实与青春期提前有关。
4. 性早熟与植物雌激素有关吗
大豆异黄酮结构上类似于17-β-雌二醇，并能与雌激素受体（ERα和ERβ）结合，其雌激素活性范围为人体雌激素的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
大豆异黄酮是最常见的植物雌激素之一。除了大豆和豆类、燕麦、大麦、大米、咖啡、苹果和胡萝卜等食物，以及葛根等中药材也含有一定量的植物雌激素。
大豆中的异黄酮主要是染料木黄酮、大豆苷元和黄豆黄素。染料木黄酮是豆类中含量最丰富的异黄酮。
在豆类中，大豆的染料木黄酮含量最高（8.102-5.100mg/12g干重），其次是葛根（6.100mg/5g干重）。我们常吃的山楂银杏中也有很多黄酮类物质。
不少人担心食用大豆等含有雌激素的食物后，植物雌激素会像人体雌激素一样发挥作用，增加人体内雌激素的效果，进而诱发女孩青春期发育提前，扰乱男孩子的正常发育，扰乱男性的性激素平衡。
实际上这种担心只是望文生义的想当然。
早期研究认为植物雌激素也是一种内分泌干扰物，可能扰乱人体生殖系统功能。但越来越多的研究显示：植物雌激素对人体的影响与前几期介绍的环境荷尔蒙（双酚A、农药、邻苯二甲酸酯等人工合成的化学物质）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至今并没有确切证据显示出排除环境激素影响情况下，食用大豆会诱发青春期提前。饮食中植物蛋白质含量高的饮食（含有大量大豆或豆类）的素食女孩月经初潮可延迟5-6个月，而富含动物蛋白的饮食则会让月经初潮提前6个月以上。
荟萃分析显示：大豆和大豆异黄酮摄入越高的女性（无论是否绝经），乳腺癌发生率越低。即便是对于已经罹患乳腺癌的女性，摄入大豆也有助于减少复发并提高生存率。这个斩钉截铁的结论真的希望能让散布大豆制品促进乳腺癌谣言的人知晓。
有着传统食用大豆和大豆初级加工品（如豆腐豆皮豆干）的亚洲国家，女性乳腺癌发生率远低于没有大豆食用习惯的欧美国家。而从亚洲移民到欧美的女性，随着饮食转变，乳腺癌发病率也不断增加。
在欧美国家，随着人们对大豆健康价值的认识，大豆和豆类摄入量不断增加。但在亚洲地区，随着饮食西化，人们食用的豆类和豆类制品量反而在不断降低。
5. 男性吃大豆有害吗
答案是有益无害。
有人在网络上发布照片，一位男性总爱吃豆制品，结果乳房发育畸形，实际上这些谣言根本经不起推敲。研究表明大豆并不会雌激男性的乳腺发育，摄入大量的大豆类食品，反而有助于减小男性的前列腺癌风险。
从亚洲地区移民到欧美的男性，随着食用大豆习惯的改变，前列腺癌风险明显增加。与大豆摄入摄入较多的日本相比，在吃大豆较少的美国，潜伏性前列腺癌发病率的风险高了1倍，而有临床表现的前列腺癌风险高了14倍。
男性拥有一条母亲传递来的X染色体，一条父亲传递来的Y染色体，体内也理所当然地有雌激素。而女性体内也有雄激素。男性和女性都具有两种雌激素受体（ER），α亚型在子宫、前列腺和乳腺的细胞生长和分化以及维持代谢和骨骼稳态中具有更重要的作用，而β形式主要影响免疫和中枢神经系统，并抵消ERα诱导的雌激素敏感细胞增殖组织。
与平等激活两种雌激素受体的雌二醇相比，异黄酮更具选择性。例如，染料木黄酮是最重要的异黄酮，对ER-β亚型的结合亲和力明显高于ER-α亚型。染料木黄酮与可雌二醇竞争，可作为ER-α拮抗剂和有效的ER-β激动剂，从而ERα介导的作用。
异黄酮在调节人体雌激素的作用中发挥的作用取决于具体情况。当雌激素不足时，异黄酮可执行雌激素的功能；当雌激素过量时，异黄酮阻断雌激素结合的雌激素受体，从而充当雌激素拮抗剂。这种雌激素拮抗活性在乳房、子宫内膜和前列腺中很重要，能抑制癌症的发生。
除了ER介导的信号传导外，异黄酮还可以通过影响与雌激素合成和代谢有关的类固醇生成酶，以组织特异性和浓度依赖性的方式调节乳房和卵巢中的局部激素水平，从而抑制雄激素前体转化为雌激素和雌酮脱氢为雌二醇。
此外，异黄酮还能通过细胞凋亡诱导，抑制细胞增殖和血管生成，支持抗氧化防御和DNA修复机制，下调炎症，以及干扰其他信号转导系统等方式抑制肿瘤生长。
6. 多吃大豆对人体健康的影响
已有的研究提示：大豆是一种营养非常健康的食物，富含抗氧化物质（丰富的异黄酮）、膳食纤维和矿物质（如锌和铁）。无论人类还是动物，食用大豆食品会增加双歧杆菌和乳酸杆菌的水平，改善肠道菌群，提升的肠道消化、运动、免疫、内分泌和神经功能。
经常食用大豆，有助于预防和治疗各种疾病，包括肥胖症、慢性炎症、代谢综合征、骨质疏松症、糖尿病、高血压、高脂血症、脂肪肝、动脉粥样硬化、冠心病、肾功能不全、抑郁症、认知障碍（痴呆）、乳腺癌和前列腺癌。此外，它还对非更年期妇女的月经不规律和缓解中年妇女的更年期症状也有积极作用，有助于提升育龄期女性和男性的生育能力。（Current Perspectives on the Beneficial Effects of Soybean Isoflavones and Their Metabolites for Humans - PMC (nih.gov)）
5. 怎样预防性早熟
青春期提前已经成为全世界的普遍现象，无需过分担心。不过为了孩子拥有平行发育和更健康的心理和身体素质，家长们可以通过两类方式避免孩子的青春期过早来临。
- 坚持健康的饮食
- 尽量选择农残少的安全食物，减少农药暴露；
- 增加豆类和蔬菜的摄入；
- 选择抗生素残留少的动物类食物，减少可能存在的抗生素、农药、重金属等内分泌干扰物暴露；
- 减少肉类、高脂肪食物、甜食和甜饮料的摄入；
- 控制饮食总热量，让孩子保持合适的体重和均匀的生长速度，不要忽胖忽瘦；
Ⅱ. 减少内分泌干扰物暴露
- 避免使用不粘锅，以防全氟化合物暴露；
- 减少塑料制品使用和罐头食品食用，以减少双酚A和邻苯二甲酸酯暴露；
- 避免芳香味家具、衣物、洗衣粉、玩具、化妆品等使用，减少邻苯二甲酸酯暴露；
- 避免消毒/抗菌洗手液、香皂和沐浴液等使用，减少三氯生暴露；
- 避免防燃家具使用以防阻燃剂暴露。
食与心温馨总结：青春期提前是目前全世界的共同趋势，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主要是饮食的改变和内分泌干扰物暴露的增加。
高热量饮食、高脂肪饮食、高糖类饮食和高动物蛋白饮食等饮食方式可诱发青春期提前，而高植物蛋白的饮食则有助于对抗这种趋势。
除了饮食改变，农药、双酚A、邻苯二甲酸酯、微塑料、阻燃剂、二噁英、多氯联苯等内分泌干扰物暴露也可能诱发青春期提前。而全氟化合物、三氯生、重金属、高氯酸盐、乙二醇醚、氯气和氟化物则可能通过干扰甲状腺和大脑等器官的的发育来影响青春期。
与很多人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食用大豆、豆腐和杂豆类不仅不会扰乱青春期发育，还有助于抗氧化抗炎症、增强骨密度、预防乳腺癌和前列腺癌、提升心血管、代谢、内分泌和免疫功能，促进身心健康。
下一期，食与心将讨论益生菌能不能帮助我们减轻这些内分泌干扰物的损害，敬请关注！
参考材料
- The Role of Pediatric Nutrition as a Modifiable Risk Factor for Precocious Puberty - PMC (nih.gov)
- Links between Childhood Obesity, High-Fat Diet, and Central Precocious Puberty - PMC (nih.gov)
-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9611505
- Endocrine Disrupting Chemicals’ Effects in Children: What We Know and What We Need to Learn? - PMC (nih.gov)
- Current Knowledge on Endocrine Disrupting Chemicals (EDCs) from Animal Biology to Humans, from Pregnancy to Adulthood: Highlights from a National Italian Meeting - PMC (nih.gov)
- Endocrine Disrupters and Pubertal Timing - PMC (nih.gov)
- The Role of Isoflavones in the Prevention of Breast Cancer and Prostate Cancer - PMC (nih.g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