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词:翻斗车自卸车能在哪些领域发挥作用?,

三轮老苏~

骑白马的是唐僧师傅,骑三轮的是老苏师傅。

老苏,老苏!整个单位里年纪大的、年纪小的,哪怕是同事孩子年纪幼小的那波,都一口一口这么叫着。前面一声喊,他肯定底气十足的一声“嗯”,一样的二声调,一样的干净利索,哪怕是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叮当当,油锅炒菜呲呲拉拉,只要你叫一声,只动嘴皮子不出声也算,他也肯定会答应,就是这么神奇。

12年底,结束了象牙塔的甜蜜蜜,来到了龙口公路中心开启职业生涯,怀着对就业成功的新鲜感和自豪感,入职的流程一项一项进行着,那几天,见人就笑、见活就抢,干干净净、利利整整,被当成大熊猫一样重点曝光。然而,大熊猫放归野外的日子也很快来临,“作为一名公路人,作为一名龙口公路人,要继承我们的优良传统,每名新人都要到一线去加强锻炼,你的第一个工作岗位是料场磅房”,“料场?磅房?行!”我自问自答。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从市区到郊区,由柏油路到泥土路,由泥土路再到泥泞路,突然车停了,熄火,等了一分钟四十五秒后,周围的烟土消散,我被5座石子山包围了。第一个“领导”李主任,老远笑眯眯地半跑过来,司机师傅按兵不动,我下意识的开门下车,然后就被一把搂了过去,沙哑的嗓音带着笑声“欢迎欢迎啊,欢迎欢迎,欢迎”,我一回头,已经离车十余米,再一抬头,来到了板房门前,“小齐啊,都是新的,缺啥就说”,再一扭头对着左手边的墙,“老苏啊!中午拌个肴,我请”,“恩!”一声回应,但不见其人。笑容还堆在李主任的脸上,拍了拍被子,“晚上可凉”,门口突然冒出一张脸,“可凉了晚上”。深凹的眼镜,瘦长的脸,自来卷的头发,1米8大个,干净的衣服,有油烟味,我笑着点头,他对视后没笑,转身跨上三轮,一拧、一蹬、再一拧,发动机的突突声袭来,然后随着一溜烟又渐远。李主任打来一壶热水,“旁边村有个集,黄县肴老正宗了”,接过水壶,放下背包,乔迁大喜。

一群小狗哼哼唧唧凑到门外,又一股脑跑向远处。顺眼望去,三轮来了,突突声也来了,再近一些,老苏笑着把小狗们赶到一旁,他钻进我隔壁的隔壁,刀起刀落“哐”一声,随即狗仔们抢作一团,小黑含住跑向房后,是听说特别正宗的肴。

“开饭喽”,是老苏没跑。向窗外看了一圈,见李主任打着电话走过去,我开门跟上,远处的磅房开门走出一位红衣姐姐。老苏最后一个忙完坐下,然后李主任举起水杯,“人齐了,欢迎小齐,小齐使劲逮(黄县方言,吃的意思)”,姐姐哈哈一笑“叫我马姐,不是马大姐哈”,老苏跟着一笑,没张嘴说话。饭后我起身端盘洗碗,李主任一把拉住,马姐说“不用你,我洗”,“吃这么点,哪有劲儿洗碗”老苏说话了,然后点上一支烟,端上剩饭走向狗仔群。“走,带你看看我们料场,顺便溜达溜达食儿”,李主任起身走出厨房,“现在是冬闲,太冷了没法施工,看着咱这有点冷清,大干的时候,机组一开,车进车出不断流,跟电影大片差不多,明天咱进料,把这几座石子山再垒的高点,你看这是1-3的石子,这个颜色的,质量就不差不了”嗓音依然沙哑,但有力了很多。

一圈回来,四人又在厨房碰头,身边被一群小狗仔围着,饭后人的情绪有些慵懒,但是狗仔们却异常兴奋。“李主任,中午没事我回去看看,一周没回去,想孙子了”,三轮“突突突”启动,狗仔散了,我回到板房。马姐拿着一根黄瓜进门,“给!不用这么拘束,干公路的都比较粗,委屈了跟我说”。给父母打了个电话,难掩失落,硬撑着说挺好挺好,吃的也挺好,匆忙几句,电话挂断,一片安静,连呼吸都很小幅的动作,也成了一颗石子,从石子山上滚下的那颗。坐着,躺着,站着,盯着发呆,第一个下午,被无限拉长,没了声响,时间慵懒地慢慢踱步。

“开饭喽”,又是老苏,老苏回来了?这顿晚饭注定不香。“吃吧,就咱俩,他们晚上回家,料场咱俩看守”,老苏回家又带了几个小菜,炸花生米、腌黄瓜、拌凉菜,七盘八碗,略微有点隆重,“喝点?”,我没说话也没笑,摇了摇头。“小伙子有大抱负”,是疑问句又好像是肯定句,这话像是一道压轴菜,整桌大餐香了好多。“争取30岁的时候,能把业立起来”,24岁半的我立了立腰板说道。“旺旺旺”狗仔们既合事宜又不合时宜的叫嚷起来,老苏头也不抬地扔出一块中午的剩肴,随后饭桌一片安静,只有牙齿咀嚼一口一口地咯吱咯吱。“你的路还长”又是陈述加肯定的一句,把“路”字拖的略长,多了一些慈爱的味道。晚饭过后的消遣不出意料的乏味,老苏打开手机播放新闻联播,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拿出一沓报纸,老花镜一带,也在听也在看,眉头紧皱,身子微斜,投入了。我转身出门后一抬头,黑到边了,居然觉得今晚吃的挺饱。

十九步,回到新“家”,门一锁,鞋一脱,钻进了被窝,虽然穿着衣服,还是冻的一机灵,灯一关,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左右压了压。突然,新闻联播的声音穿墙而来,我缩了缩哈了口热气。新闻联播结束曲奏响,开关门的声音,半小时后,开关门的声音;夜里12点28分,开关门的声音,半小时后,开关门的声音;3点20,开关门的声音,半小时后,开关门的声音。再然后,我应该是睡着了,因为算是被“开饭喽”吵醒了。洗刷完到厨房,遇到了李主任和马姐,“起的挺早啊”马姐说了一句,三人笑了起来,“吃完到磅房”,我也笑笑回了句“好!”。

开门后,马姐正在擦桌子,身手利索,边角不漏,往里一看,暗暗的小间里,两张桌子、一张床、一台电脑和打印机,“进来啊”,就在我打量的时候,马姐说道,我接手想过去帮忙,“擦完了擦完了,不用你”,边说把另一张桌子也擦完了。“这是连接地磅的电脑,有一个专门的称重程序,你过来看”,我搬着凳子凑上前去,“这是用户名和密码,输入后是这个页面,车牌号对应的每辆车重是前几天重新核对过的,车辆载重上磅后,会有一个总重量,选择对应的车牌和对应的材料,确定后,系统会减去车重,自动算出装载吨数,一车两单,都签字确定后,司机一单,咱留一单,一天一汇总,一周一拢账,千万千万,马虎不得”一气呵成,根本就是“马大姐”本姐。不一会,重型车辆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比老苏三轮的“突突声”强壮太多。噗嗤一声,车辆停稳,司机小跑到磅房窗台“2871,马姐,有没有好吃的”,马姐鼠标一滑,连点三下,打印机吱吱的吐出两连单,核对签字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零食一块“扔”了过去,司机看也没看,签字后把单子递了回来,马姐用夹子一夹,“第一单!”,赠送微笑一个。

就这样一辆、两辆,直到12点08分,第38辆,“会了吧?下午你来”,没有商量,满是信任。“开饭喽”,中午的老苏厨房俨然成了老字号的馆子,场地里翻斗车有序的前后排列,厨房外司机师傅也是一字排开,我和马姐像是外人一样,挤在了队尾。没有饭桌,大家三五成群的一蹲,一碗一筷,狗仔撒欢地又跑又闹,突然就想起小时候老家翻新,村里帮忙的大爷大伯也是这样,一碗面呲溜呲溜吃的又快又香,那时候我负责端碗收碗,没有吃的份。轮到我时,老苏头也没抬,“一上午厕所都不上?”,然后递给我一大碗黄县拉面,浓浓的汤汁里脊骨肉露着头,好像也在问这个问题。

饭后没有休息,开工,我和马姐的座位对调了。“马姐,退休了?”,第一单,司机小哥瘦脸短发黝黑30岁左右,“哥们,正经年轻人哪有干这个的?”,我刚要开口用大道理回怼他,马姐吐出两个字“稳住”,小哥哈哈一笑,签字拿单跑上驾驶室。“老王,老二快百岁了吧?”“是啊,下周,一定来啊”,这是我的第二单。“小李,房子装修的咋样了?”“该铺地了”“等给你推荐个老师傅,手艺绝对靠谱”,这是我的第三单。马姐姓马,大概真的就是马大姐的那个马姐,下午一共22单,每名司机她都门清,也跟别人统一称呼老苏一样,大家都称呼她马姐,无论男女长幼。上午没去一趟厕所,下午一趟厕所也没去,一句话没说,心里却一直想叫她马大姐,尽管她肯定不愿意听。对完账,完成了第一份正式任务,小有成就感,“马姐,你比马大姐更马大姐”,她假装生气,扔来一句“他们都是老朋友了,你也是”。朋友?朋友?朋友!“开学”第一课,起点,不低。

“开饭喽”,俩人,一桌菜。“多喝水多上厕所,这风大,年轻人容易上火”,老苏说着,打开锅盖端出一盘炒苦瓜,“下午过了22辆车,及格”,将就又略微肯定的语气,话出,像是一盘新菜,压轴菜。除了瞪大眼睛,也就只能张大嘴巴了,“您这是炒了一盘大菜啊”,胃口也好了,“敬您一杯!白开水!”。碰杯的那一声响,在厨房里回荡了两圈,老苏咧了咧嘴,“干!”。“您干公路多久了?”我客气着找了个话题,“20岁来的”老苏吃了口菜,放下筷子,“跟你挺像,那时候也有个小目标,三十而立”,眼里泛红,有光,“不一样喽,公路不老,人先老喽”,灯光在他脸上刻出一块块明暗阴影,俨然一座雕塑,而我,变成一个抬头仰慕的孩子,“敬您!老苏!”。

饭后的消遣,也变的有点吸引人了。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准时响起,老苏皱眉入神,对我的存在不关注,也不关心。我靠墙坐在一边,举起手机,低头能看见屏幕,抬眼能看见那张桌和老苏,上身弓着,嘴唇开开合合,不出声,不时点头。“帮我把今天的《烟台日报》拿过来”,我没回过神,“在床底下的纸箱里”,语调高了5度,又加了一句“恩?”,我起身过去,“右边那个!”,递过去后,好奇心推着我返身走回另一个纸箱,老苏依然继续专注。低头一看,左边的那一箱后还有七八箱,里面是整齐的一摞摞小本子,略微泛黄,一页页翻开,手写的一串串数据、一段段事项,一天、每月、各年。“工作日志”,新闻联播结束,老苏起身,“糊弄日子,就是糊弄自己”,最后一页记录的是今天:进料60车,小齐上岗。看到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颤,像是学生时代被老师点名到黑板解题,轻飘飘,手心出汗。

老苏开门出去,裹了裹衣服,走了几步后,打开手电,一道光,看清了路。我继续翻弄着,看着,摆了一地。门猛然打开,老苏探进来,发现我还在,停了下,然后把手电关闭。“这趟厕所上的时间挺长啊”我抢先一问,化解尴尬,老苏又一笑“转了圈,看看石子”,“以为您跟菜刀案板熟,没想到对石子还有这感情”我再一问,略带质疑,老苏再一笑“习惯了”,平静,没有波澜,我却被打了三闷棍,一字一棍,一项事业干一辈子,用一辈子干一项事业,大风大浪后,云淡风轻。俯身把纸箱归到原位,像是带上了围裙的老苏,带着光,但不耀眼。又是失眠的一夜,听到开门声、关门声,只有月亮知道老苏又巡查了一遍,大概月亮也数不清老苏巡查了多少遍吧。

太阳出来后,月亮藏到了床底下,跟箱子们作伴。“开饭喽”,我喊的,老苏在厨房,肯定笑出了声,早饭很香,空气很香,阳光很香,石子也香,刮风也香,下雨也香,一天天的都香,一月月的都香。

10月22日,中午。“老苏啊!中午拌个肴,我请”李主任沙哑的声音穿过整个料场,“恩!”,然后就是三轮突突突的卷起一溜烟,“今天又是小康生活”我转头看向正在擦磅房玻璃的马姐,她没说话,也没笑,忙完后,猛地朝石子山喊了一句“开饭喽”。厨房坐定,“人齐了”李主任清了清嗓子,但还是沙哑“小齐使劲逮哈,以后的岗位继续好好干”,三人看向我,“要离开了哈”马姐直截了当,老苏没说话,那口饭我没能咽得下去,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大家都没动,门外的石子像是化了,感觉在流淌。

“老苏,破个例,把今天的工作日志留给我吧”,上面写着:进料42车,出料31车,小齐调动。递给我后,老苏低头转向李主任“下午回家看看,想孙子了”,三轮车突突突的,没回头。

李主任一把将我揽进怀里。

2024-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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