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武回忆录战斗在晋察冀第一军分区（三）
(五)
一九四一年，世界法西斯势力更加猖獗，日寇为巩固其战略后方和确保交通要道的安全，对华北根据地进行频繁残酷地“扫荡”，实行了野蛮残忍的“三光”政策，妄图扑灭抗日烽火。国民党反动派也同时发动了第二次反共高潮，制造了有名的“皖南事变”，对我新编第四军东进抗日造成重大损失。
“百团大战”后，引起了敌人对华北根据地的注意，加紧了对我们的武装“扫荡”。这一年的秋季大“扫荡”空前残酷，尤以龙华县、狼牙山一带为重点。
三月间，华北日寇第一次实行“强化治安运动”，在军事上对我根据地频繁“扫荡”“清剿”，利用“分割”“蚕食”政策企图从地域上摧垮我们。从经济上加紧掠夺，特别是粮食，还有金属，金银铜铁锡一起抢掠，另外还抓紧了对人力的掠夺，到处抓人要劳工，强迫押送伪满和日本国去采矿，在基层还建立了伪机构，名称是杂谷菟荷委员会，利用伪职人员给他们横征暴敛，在文化方面从敌占区抓捕青年进行奴化教育，建立“青训班”，仅在四二年春季易县城内和裴山据点就抵捕青年一千余人。在政治上实行所谓“三分军事，七分政治”求14策，对国民党采取“政治诱降”，企图破坏我们的统一战线。这就是日寇从一九四一年到一九四二年期间对我们实行的所谓“四位一体”的总力战。
在严酷的斗争面前，我分区军民遵照党中央和晋察冀军区的指示，以分散的、各种形式的游击战争为主，运用地雷战、地道战、破横战、麻雀战相机歼敌，使敌首尾难顾。广泛开展不怕疲劳不间断的交通战争，全区民兵总动员。
同年上半年，仅在易县、紫荆关至来源一线；易县、塘湖至管头、岭西一线，破坏敌桥梁、公路、电话线达几十次之多，袭扰敌据点多次。为配合冀中军民反“扫荡” 在我分区部队游击战的袭扰下，牵制住日寇路西(平汉路以西)相当数目的兵力，我军火烧了上陈驿敌据点，教训了猖狂的敌人，大长了我军的威风；激战这座山岭，击伤敌寇一百多人，在牛岗、黄路园一带惩罚了赵玉昆叛军。
我们的部队和武工队，游击队深入敌后之敌后，实行“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住我扰、敌疲我打”的方针，充分发动群众，积极巧妙地打击敌人，打破了敌人的“强化治安运动”，有效地进行了反“扫荡”反“蚕食”、反“清剿”斗争。保卫了边区政权，坚持了根据地的工作，同时，粉碎了敌人企图消灭我军主力部队的阴谋。
同年七月间我晋察冀北岳区青抗先队部为配合部队行动，决定在八月青沙帐时期有计划地开展麻雀战、游击战，歼灭小股出扰之敌。晋察冀军区司令部于七月底发出关于秋季反“扫荡”准备工作训令：我一、三分区配合冀中八，九分区青沙帐战役，自八月一日开始行动。
同年八月十三日至十月十七日，日寇调集七万兵力对我北岳区进行了为时六十六天的大“扫荡”。闻名中外的狼牙山五壮士英雄事迹就发生在这次反“扫荡”斗争中，为掩护我一团主力和地方机关完全撤离，我军五名战士阻击了上千敌寇的猛攻，激战两个多小时，打退敌人四次冲锋，所敌近百人，最后因弹尽，砸枪跳崖，我军战士三人错链，二人遇救。军区司令部于十一月十四日发出训令：号召全军学习五勇士坚决斗争精神，并规定了四项纪念办法：(一)在每次战斗中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以战斗的胜利纪念他们：(二)在战士牺牲地点建碑纪念，并命名为狼牙山三烈士碑；（三）决定马宝林三烈士作为一团模范荣誉战士，每逢纪念日点名，首先应由荣誉战士点起；(四)对光荣负伤的葛振林、宋学义除传令嘉奖外，各赠“模范青年”奖章一枚。
这次反“扫荡”战役，约计作战八百多次(全边区数其中我一分区一百零六次)，歼敌伪五千五百多名，我军亦付出伤亡五千九百多人的代价，群众在敌寇“扫荡”中被杀、被俘共有二万多人（其中易县五至十二月期间捉走区干部一人、区执委二人、伤亡一人，村干部伤亡二人、小组长伤亡十六人，捉走十人，农会会员死亡一百九十九人，被捉走七百五十四人)。
(六)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寇华北总司令冈村宁次为速达“结束中国事变”之目的，更加疯狂地对我华北根据地进行了大规模“扫荡”竭力推行沟、墙、点、碉相结合的“堡垒政策”，不断对我根据地进行“蚕食”、“封锁”、“分割”，兽迹践踏之处，废墟一片，横尸遍野，把美丽富绕的许多地方变成了“抬头见岗楼，迈步登公路，无村不戴孝，到处是狼烟”的恐怖世界。
我一分部队，在党的一元化领导下，紧紧依靠群众，采取“你打进来，我打出去”， “到敌后之敌后去”的方针，从各团侦察连，侦察排组成敌后武工队，深入保定、满城、徐水、易县、泳源、定兴等城镇周围及铁路两侧敌占区，配合当地游击队，潜入敌人碉堡、据点之间开展地道战、地雷战、破袭战、打伏击，端炮楼、破公路、制电线，使敌人日夜不得安宁。
一九四二年三月，晋察冀军区司令部、政治部颁布志愿义务兵役条令。主要内容是：(一)凡已报名登记待征入伍者统为自备兵员；（二）凡服役期满(三年)志愿退伍者统为后备兵员；(三)对本年起登记入伍者，均加强教育：(四)对志愿留队继续服役，成为中坚力量的，更应加强培养。
在党中央“全国积极准备大规模反攻”的号召下，我们在坚持敌后抗战的斗争中，为了充实抗战力量、不断粉碎敌人的“扫荡”，大量地牵制敌人，增加前哨兵力，当时实行志愿义务兵役制是非常必要的，并且是为以后实行义务兵役制所必经的一种过渡形式。
这一年春天敌寇对我冀中根据地进行了空前残酷地“五一”大扫荡。敌人为迷惑和牵制我主力于路西地区，四月底，日伪军近万人，分别由易县、满城等地出发，对我晋察冀边区进行“扫荡”。首先派出两股兵力一向上陈驿一带山区，一向狼牙山一带村庄进攻。根据敌人的企图。为配合支援冀中地区军民的反“扫荡”，军区决定将计就计，来个顺手牵羊，将敌人进山部队粘在路西(即平汉路以西地区)，不使其脱身。于是我分区各县军民展开了春季反“扫荡”的斗争。
为纪念狼牙山战斗壮烈牺牲的一团七连六班的马宝林、胡德林、胡福才三烈士，表彰他们的功绩，激励我抗日军民奋起抗战的情绪，四一年冬军区决定在狼牙山棋盘坨上修建了纪念塔。一九四二年建塔工程开始，到七月七日落成，塔高四丈六尺一寸，共五面，每面宽六尺，正面是事迹碑文，其余四面是晋察冀军区首长及各分区党政民领导同志的题词。 凭栏远眺，保定、易县、满城等地尽收眼底。
同年七月六日，我军一部三百多人，深入易县东南封锁沟内活动，放敌人发觉，从姚村出动四百多人，前来攻击。我军诱敌到易县城南太平庄一带。予以痛击。经三小时战斗，共毙日伪军一百二十多人，其中有藤田中队长和两名小队长，竹村大队长也被打伤，我亦伤亡十六人。继易县城南太平庄战斗之后，又在定、易、来地区的南大牛与敌遭遇。
同年八月六日，我部队向易县城南南大牛转移时，与姚村、大王店之敌二百多人遭遇，遂展开激战，我军凭借有利地形，多次打退敌人冲锋，并安全转移，此役共毙日伪军一百二十多人，其中有日军第九大队武藤中队长和两名小队长。
这年敌寇“扫荡”狼牙山，寻找我主力，并企图捣毁我领导机关。但因我部队及时转移，敌人一无所获，便气急败坏，制造了北淇村惨案。敌逼迫群众供出我党我军去向，在北淇村附近一带村庄烧杀抢掠后，将二十几名群众活活填入水井，并同时将大石块投入井内，惨不忍睹。
同年九月十六日，日伪军集中四万多人，对北岳区开始了历时三个月的秋季大“扫荡”，企图摧毁我根据地，易县、龙华两县首当其冲，对此，我军进行了反“扫荡”战役，战役第一阶段从九月十六日至十月中旬。日伪军以急袭动作控制了我松山、唐梅、会口、六岭关各要点，十九日合击我夏口、或潭庄、下关、军城等地区，进占我管头、倒马关、走马驿、史家庄、小觉等地，形成了对阜平 (边区所在地)神仙山地区的合击势态。进入根据地之敌，积极修筑道路和点确，对我限地与产粮区实行重点“清剿”与反复合击，我军为避免与18敌决战，以游击战、地雷战打击敌人，适当集结主力歼灭小股敌人，迫敌集结，缩小其“清剿”范围。外线部队展开政治攻势，瓦解敌军，配合内线部队反“围剿”，此间，进攻我松山、大良岗、神仙山、清虚山、银坊之敌被大量杀伤。十月上旬，敌退至主要交通线上进行整理，以图再犯。
九月十七日中共晋察冀分局发出关于彻底粉碎日伪军对北岳区“扫荡”的指示，其主要内容有三点：（一）对日伪此次“扫荡”的认可(二)把进犯腹地之敌打出去：（三）动员全部民兵独立或配合部队作战，广泛开展爆破运动，深入敌后之敌后进行破交战。
易县女爆炸英雄阴志华同志就是在这次反“扫荡”中锻炼成长起来的。
这一个时期，我军分区军民相互配合，更猛烈地出击敌人，用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打的敌人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我军二十五团和三团的一个连浮图峪，小河子伏击战，歼敌一百多人，重挫日寇锐气，粉碎了来源之敌打通永源至紫荆关公路的企图。
同年夏，敌人从易县、金坡、高碑店据点抽了四百多鬼子和五百多伪军，兵分两路，一路经河西直扑牛岗，一路攻占了双峰，经骆驼峪向牛岗扑来，企图吃掉二十五团团部。我军在宋学飞团长亲自指挥下，从牛岗北山到杜岗南山的骆驼峪两面夹击，特务连长杨再民同志带领部队和游击组大摆地雷阵，敌指挥官尾本小队长后，残敌纷纷溃退。
一九四三年，国际国内形势发生了好转， 抗日战争进入了发展上升的阶段。我一分区广大军民乘胜前进，广泛出击，不断恢复扩大根据地。
年初，部队从上至下开展了整风运动。分区党委首先举办了干部整风学习班，由我亲自抓整风学习，党政军民干部一起参加。通过这次整风增强了团结和部队的战斗力。
这一时期敌人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方什，不断向根据地奔袭合击。我一分区针锋相对，故进我进，同地方武装紧密配合，展开了围困交通战，把敌人从占领区挤出去，创造了许多战斗奇迹。在易县我二区队在马辉同志带领下，攻袭紫荆关监狱，营救了龙华县六区区委书记、区长等几十名区村干部；激战骆驼峪，在牛岗重创易县、金坡之敌。同年秋，南城司村东北建了一个大据点，配有探照灯、电话，企图在来易线北端钉上一颗钉子，以割断我区与平北、平西根据地的联系，使我们来往于延安、边区、平北、冀东或到敌占区工作的同志的安全受到了严重的成胁。我军二十五团特务连奉命从牛岗长途奔袭南城司敌据点，连夜埋伏在敌据点外，次日晨，日伪军三十多人出碉骚扰，我特务连在连长杨再民、指导员李学昌（现任北海舰队副政委）的率领下猛虎扑食，与敌展开肉搏战，敌死伤二十多人，其余妄想逃窜，亦就地被击毙，战斗十分钟胜利结束，敌伪全部报销，我缴获轻筑。 机枪一挺，步枪十多支，并放火烧掉了楼，从此敌人再也没敢修筑。
同年十月九日，日军在寨头村附近搜捕我群众一百二十一人，绑至寨头，在挖好的十个大坑旁，先用刺刀狂藏，而后全部活埋。
一九四四年元旦，中共中央北方局提出华北抗战方针是：团结全华北人民力量，克服一切困难，坚持华北抗战，坚持抗日根据地，积蓄力量，准备反攻，迎接胜利，是一九四四年全华北的方针。
这一年在易县、源县等十几个县，我军趁日寇后方兵力空虚的机会开始了反攻性的游击战，地道战、地雷战全面开展起来，一九四三年秋易县九区独乐敌人建立据点，并由京、津调来伪治安军两个团，20敌寇因兵力空虚，表面上摆出进攻的架势，做垂死挣扎。因此斗争形势有了新的变化，易县这一带的武装斗争主要是发动地方武装。同敌周旋那时全暴除了敌据点和山区外普遍有了各种形式的地道，某中尤以屏山，留召一带为好。
我部队在这一时期，由军区统一指挥以易县，冰源一带根据地为中心开始向西北、东南扩展。
一九四五年一月至四月，晋察冀军区发动了对敌人的春季攻势。我们分区部队协同兄弟部队一举解放源头，攻克了广灵。五月，乘胜前进，又发动了夏季攻势，我一分区首先迅速切断和摧毁敌人封锁和包围解放区的几十条交通线，迫使敌人从许多孤立的据点和小城镇撒退。
地方武装县大队、区小队、游击组配合部队作战，开展了拔据点战斗，如塘湖、了水等敌人据点被一扫而光。部队向敌占区定兴、易县城挺进，西牛、裴山、罗村、凌云册、解村敌人据点相继被除掉。
同年秋，分区决定攻打易县守城残敌。由军分区参谋长和二十五团团长宋学飞、黄伯峰同志亲率出击，后因水、高碑店日寇援军到达易城，我军暂时放下易县，回师北上向察南军事要塞张家口挺进。直至察哈尔省全部解放，平、津、保等城，陷入我重重包围之中，所谓“武运长久”的日寇这只獒狗才被迫于九月二日在投降书上签了字，美丽富饶的大好河山重归祖国怀抱，经过八年抗战洗礼的晋察冀英雄的军民，满怀胜利的喜悦，迎接新的战斗。
易县根据地的开辟和武装斗争史，是晋察冀边区人民抗日斗争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八年抗战的胜利主要是我们正确地执行了党中央的方针政策和毛泽东同志的战略战术：是千千万万共产党员、抗日将士流血牺牲；是广大人民群众拥军参战英勇斗争换来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年抗战，在所有抗日根据地(包括易县在内)彻底肃清了土匪、地主武装，彻底地结束了封建反动统治，劳苦大众获得了真正的翻身解放；八年抗战的胜利，是我们中华民族自一八四○年鸦片战争以来第一次真正战胜帝国主义侵略的伟大胜利。因此，正确地记述这一光辉的历史篇章，有着继往开来的重要意义，并希望我这些片断的回忆，对书写易县党史、人民抗战史工作能有些裨益。
注：本文根据晋察冀一分区人民抗日斗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号和一九五九年访杨成武同志记录等资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