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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吴太尚:绿岛小夜曲

文/吴太尚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呀摇,姑娘呀你已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地向你倾诉……”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红遍大江南北的一首台湾歌曲,名叫《绿岛小夜曲》。只是我知道得太晚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孤陋寡闻的穷乡僻壤,默默地耕耘坎坷人生,用虚弱的汗水,抚养干瘦的禾苗。日子长得没有边际,只有心里的绝望和挣扎,在我不幸的命运里针戳作痛。好在我那半死不活的灵魂,还能苦苦支撑阴霾的天空。

我是八十年中期才听到这首歌的。准确地说,应该是1984年那个金色的秋天。那个秋天,我的命运终于迎来一道曙光,被区文教视导组招聘到南阳乡,当了一名代课老师。南阳乡属于巴中县(现为巴中市)的高寒山区,海拔一千多米,偏僻而落后,缺乏师资力量,再加之又开办了两个初中班,所以就招我们这些游击队员去充军。这次一共招了六名,三男三女,除两人是高中学历外,其余全是初中学历。要数我的学历最低,因为我是一个突遭厄运而当了四年农民的初中生。好在我有点文艺细胞,爱好文学,还会拉二胡,所以就招聘上了。正因如此,我也享受到了三个女生的优渥待遇,留在了乡上的中心校,其余两个男生,则安排到了大山里的乡村小学。

我和槐,就是在这里邂逅的,她是石门乡范家沟村人,我是凌云乡柏桠庙村人,边界接壤,只有一山之隔,她住山的那一边,我住山的这一边。但并不是很了解,也从未谋过面。不过我还是有点熟悉她的家庭,其父是区中学有名的高中老师,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据说还是我父亲的学生。其母则是六一级的高中生,据说当年是因为爱情而当了农民。一句话,都了不起。与槐渐渐熟悉后,才知道她跟我一样,也是个命运多舛的人。那年临近高考,突然生病了,考得一塌糊涂。后来复读,接连复读了三届,可是最终还是与大学失之交臂。究其原因,并非不刻苦不努力,而是屡遭命运的捉弄,几乎每年高考期间,她都会阴差阳错地生一场病,要么带病上场,要么放弃考试。尽管如此,槐对生活并没气妥,每天总是笑靥满面,像一朵花儿那样灿若云锦。性格也开朗、活泼,就像一个大孩子。

槐是我们六名代课老师中唯一的中学老师,教初一的英语,两个班,百余名学生,教学任务还是很重。但对于她来说,好像没什么,闭着眼睛也能讲。相比之下,我的教学任务还算轻松,教五年级一班的语文,兼四个班的音乐。

由于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来自同一方水土,父辈们也很熟,所以我们走得很近,仿佛只隔了一层窗户纸。星期天如果不回家,我们就会把发霉的青春,放飞于森林密布的天马山,忘记暂时的烦恼,赶走所有的忧伤,与树们思索,与鸟儿歌唱,与鲜花亲密,与蝴蝶跳舞……那一阵阵和煦的山风,如同母亲的双手,抚摸心灵的创伤;那一缕缕婆娑的阳光,恰似恋人的温柔,慰藉眼里的迷惘。

《绿岛小夜曲》这首歌,就是槐教我的。没想到她还是一只爱唱歌的百灵鸟,音色婉转而曼妙。那天,她还没把这首歌唱完,就被我深深地迷住了,觉得歌词优美,曲调悠扬,非常悦耳。更重要的是,内容还有些感人,男主人的情真意切,让人荡气回肠。

很快我就会唱了,还唱得声情并茂,完全进入了角色,总感到歌中那个女孩,好像就是槐了。从那以后,这首歌就成了我们的最爱,独唱过,合唱过,重唱过,还伴奏过,花样不少,不但唱出了心里的共鸣,而且还唱出了人们的想象。

不久,我们就相爱了,媒婆就是《绿岛小夜曲》。我抛弃了我的初恋,又成了她的初恋,自然得像风一样,在感觉中顺利地行走。大约两个月后,一则喜讯传来,槐的一个在青藏高原的亲戚,要她去那里教英语,工资是内地的三四倍,而且最具诱惑的是,一两年后可以转正。她还告诉我,那个县在巴中招聘了十个老师。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去,被父亲阻止了,你是区上特地招聘的英语老师,刚刚才工作两个月,怎能说走就走呢?无论如何,你也得把这期干满,翻年再去也不迟。

从此,一个个美好的憧憬,便成了我们雄伟的方向,在阳光下畅想,在月夜里梦游。她希望自己站稳脚跟后,我也随她而去,沾一沾爱情的光。她说,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因为这是我们跳出农门的唯一途径。可是我的热情并不高涨,甚至还有些忧心忡忡,事物都是变化的,就像我和我的初恋----那个美丽可爱的邻家女孩,说算也就算了。感情方面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那个寒假,她家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她那读高中的大弟突然患了精神病,不听任何人的话,满山遍野到处跑,甚至还有暴力倾向。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他却在我面前表现得还算乖巧。我好说歹说地把他诓回了家,又苦口婆心地劝他到县医院。春节那天,依然是我护送他去了南充的精神病医院。我是第一次在她家亮相,当然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感觉还算不错。她父母还在儿子生病的痛苦中,给我画了一个美丽的饼子,叫我等待时机,今后也去青藏高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好像认可我了,我算是验收合格。

春节一过,槐就去青藏高原了,怀揣一生的希望,背负亲人的嘱托。没有想得太多,只想在这次命运的重大转折中,把曾经不幸的病痛,统统埋葬在大巴山,扬眉吐气,活出一个崭新的自我。那天上午,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直把她送到车站。心情跟脚步,好像串通一气了,谋害了我一身的轻松。好在我的脸上,还挂着虚伪的从容。不过嘴唇已被心事锈蚀,封住了早春的秘密,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可是泪水并不安分,活跃成一句句唐诗宋词,打湿了我们的离别,淹没了我们的伤感,也模糊了我们的前景。那里虽然缺英语老师,也严重缺氧,她那原本羸弱的身体,能否消化海沷三四千米的盛宴?还有,她这一去,我们还能续写秋天的故事吗?是不是劳燕分飞,风流云散,黄鹤一去不复返?这时候,不知从哪儿飘来了《绿岛小夜曲》,再一次把我们的世界,雪上加霜了……

大约两个月后,就在我一天天在《绿岛小夜曲》的哼唱中,盼望她的来信时,她却突然回来了,多少出乎我的意料。她是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学校没有电话,她只好打到了乡政府,主要是有严重的高原反应,常常头痛、头昏、失眠、心悸,有时还流鼻血,甚至还出现过短暂性晕厥,弄得生病的时间多于上课的时间。我说回来就好,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我叫她来南阳玩几天。她说不好意思,对不起学生,也辜负了校长。她说过几天就要去梓潼庙乡中学代课,仍是教英语,区上已经决定了。

不久,我收到了槐的来信,她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让心事在纸上开出朵朵泪花。家族中那个德高望重的隔房爷爷,反对我们恋爱,而且家人和个别亲戚,也发出了一些杂音,嫌我身体残疾,前途暗淡。但这并没影响她的思绪,宁愿淅淅沥沥的啜泣,淋湿李商隐的蜡烛,瘦如李清照的黄花,也要坚守秋天的意愿。

可是,我却没有那么执着了,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忍痛割爱,因为我不想廉价出售,蜗牛那敏感的触觉,透支可怜的尊严,掩盖心里的隐痛,向世俗委曲其全。说实话,我已经遭到次生伤害了,不想让它持续发酵,长出一身没有钙质的骨头,在今后一系列的伤痛中,折叠自己的脊梁。我只想淬炼自己的羽翼,寻找对症的药方,治疗爱情的伤口。因为爱情不是施舍,更不是乞求,而是主角与配角的美丽和声。

大约分手一个月后,她又来信了,诉说了一大堆相思之苦,让我猝不及防。她还在信中夹了五元钱,叫我吃几次肉,改善一下生活。这可是她五六天的工资啊,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我。让我的感动,打乱了夜晚的秩序,在翻来覆去的惆怅里,打捞她从前的温柔。从此,那首《绿岛小夜曲》,便成了我永远的思念。

后来,由于代课老师前途渺茫,收入微薄,我只好辞职打工了。在我艰辛的打工路上,无论我是在额尔齐斯河淘金,戈壁滩放羊,还是在海边晒矿,小煤窑挖煤,或者是在车站,在码头,在街上,只要一听到《绿岛小夜曲》,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哼起来,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槐,一切还好吗?

虽然我们分手了,失去了联系,也再没见过面,但她总是在有意和无意之中,打听我反抗生活的足迹,只希望我的命运,多少得到改变,活得像个人样。其实,我也在自觉与不自觉的情怀里,收集她的情报,知道她结婚了,当上了乡上的广播员,老公在城里的一所中学教书。几年后,好像转正了,调到了城里的广播电视中心,生活得还算幸福。面对如此结局,我只有默默地祈祷。

那一年,当她听说我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实现了作家梦想,在成都安家立业时,怎么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赶忙打听到我的电话,把一声声衷心的祝福,拉得又细又长,把一句句深深的思念,聊得又肥又瘦。甚至还把一缕缕远去的从前,呢喃得又甜又苦。

其实,我也从没将她遗忘,她就像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时常在脑海里闪闪烁烁,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是那么温暖,又是那么凄冷。每当这时候,耳边就会响起《绿岛小夜曲》的优美旋律:“椰子树的长影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了我的心,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姑娘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就到了2013年。依然是在秋天里,我接到妹妹一个电话,槐突然生病了,据说是脑瘤惹的祸,一连几天人事不省。我一下子沉默了,心里陡然沉重起来。妹妹说她也是道听途说,好像不会有假。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叫她认真核实,槐在哪儿治疗?在巴中还是在成都?我好抽时间前去探望。我们毕竟相爱过,曾经的那份情,那份爱,虽然谈不上刻骨铭心,但至少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一抹痕迹。这些年,任凭时光怎样的风化,也难以抹掉记忆的温馨。

“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姑娘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我禁不住默唱起来,脑子里翻滚着她的俏像,只希望她尽快醒来,握一缕晨曦,灿烂自己的天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天后,妹妹给我传来噩耗,槐再也没有醒来,就像树上的一片叶子,在一阵萧瑟的秋风中,悄然地飘走了。

我顿时眼前一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么年轻的生命,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天爷,你这是为什么啊?

不过我并不当真,总感到她还活着,一定是去了青藏高原,那里缺英语老师。从此,那首《绿岛小夜曲》,成了我永远的怀念。

【作者简介】

吴太尚,生于1960年代,大巴山土著,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成都。有《情患》《活葬》《巴山儿女》《党委书记的48小时》《一张梅花图》《婚缘》《书记与富豪》等10多部图书出版,另有纪实文学《女兵蒙难记》、评著《雍正》等出版。主编过《实用成语词典》《古今实用文体大全》等上百种优秀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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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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