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拆除的艰难之路（企业破产记之二）
企业拆除的艰难之路
（企业破产记之二）
（一）
7月31日，是政府部门限令企业拆除，厂光地净的最后日子，也是职工维权护厂的第九天。
这天一大早，火一般的骄阳倾泻在这一片狼藉的厂区上。在废墟上坚守了一夜的职工与一大早从家赶来的职工汇合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儿。拆除指挥部的人员也来到了现场，在职工的一片喧嚣声中竭力劝说大家离厂，双方看似没有弓弩跋张，不时还有些插科打诨，但是双方都能感受到弥漫在炎热空气中的焦灼气氛，如一方稍有语言不慎，就可能会酿出一场冲突。也有职工代表找到原企业领导，希望在这个特殊时期，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职工的人身安全和利益。指挥部人员则明确表态说：在将要进行拆除的过程中，希望职工能够主动撤离拆除现场，不要出现过激行为。
（二）
时间上溯到一年前，根据国务院有关文件精神，市政府同意企业作为危化企业关闭退出，实施破产，安置职工。
年初，市中级法院正式受理企业破产申请，破产管理人进厂接管。接着便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疫情，大家恐惶不安，一切工作停顿。
4月初，市政府通知，危化企业拆除工作即可展开。7月31日企业必须完成“两断三清”即断水，断电，清产品，清原料，清设备，实现厂光地净。主管局要求企业破产管理人以7月31日为目标，各项工作实施倒排计划，落实时间结点，确保完成市政府所提出的企业拆除目标。破产管理人即刻行动，财务审计，资产评估，职工安置方案的确定和职工代表大会的召开，债权人大会的准备事项，拆除人的确定，租赁户的迁出，工业遗产保护等等。事无巨细，大家各司其职，在紧张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大家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昏天黑地；一个字就是“忙”。劳动节没有休息，端午节没有休息，周六周日休息也成了奢望。
各项工作在积极地向前推进着，职工极为关注的安置方案也瓜熟蒂落。职工的社保、医保、内债及各项补偿都写入了市政府的文件，得到了政府的认可，体现了市政府在推动企业破产拆除过程中的“与人为本”的指导思想。职工代表大会于6月初成功召开，全票通过了职工安置方案。
6月下旬，由各级政府分管领导、企业破产管理人、企业原领导人及拆除施工部门组成的拆除指挥部成立，企业办公机构实施搬家，拆除人准备围档封厂，开始处置残留的危化品。由于安置职工的资金没有落实到位，职工安置尚是纸上谈兵，因此，焦虑、焦躁、焦灼的气氛开始在职工群众中蔓延，各种传言不断掀起涟漪，快速传播。白天职工三三两两地到厂里询问，半夜三更职工微信群的声音不绝于耳。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即使是“五一”劳动节、端午节厂区内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6月23日，拆除人开始施工围档封厂。居住在厂区附近家属楼上的职工通过微信群发布了施工场面。顿时，有几十位职工陆陆续续来到厂内，在布满施工器材凹凸不平的厂区，大家群情激昂，人声鼎沸，要求安置资金落实到位，职工得到安置后方可进行施工。拆除指挥部及相关领导等在现场反复和职工进行沟通，市政府领导也来到现场，与职工群众见面，代表市政府向职工做出承诺，保证落实安置资金。同时召开现场会议，要求各有关部门通过各种形式向职工群众做好解释工作，确保7月31日企业厂光地净。
（三）
拆除指挥部召开会议进行讨论后，决定在职工安置接待处分别召开职工安置政策宣讲会，让职工了解安置政策，安置程序，给予理解，最大限度地配合拆除人的工作。
职工安置接待处，是拆除指挥部精心挑选的一处场所。位于市区之外的一个闲置厂房，能容纳二、三百人，空间比较大，与企业热火朝天的气氛相比，这里还是很清爽的。位置不是很偏僻，有利于职工的寻找，也不临主干道，防止职工有什么过激行为，距离企业直线距离也就二、三公里，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通气。最主要的目的是将职工从企业中吸引出来，为即将开始的企业拆除净化环境。
7月3日，在职工安置接待处召开退休职工政策宣讲会。前两天，管理人在微信群中发布通知后，各个微信群顿时情绪激烈，热闹非凡。自发形成的职工代表和核心，号召职工共同抵制在职工安置接待处召开政策宣讲会，要求在本厂区与各级领导对话。大家在微信群中诉说得声泪俱下，情绪激昂。职工认为：我们几代人几十年艰苦创业，把这里由大席棚变成了高楼，有山有水有花有树，这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有自己的家，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在自己的家里说呢？
针对这种形势，7月2日下午，拆除指挥部召开会议，会议商定宣讲会时间、地点不变，同时做好应急准备，向职工做好解释工作。
上午9点，宣讲会如期在职工安置接待处召开。职工安置接待处冷冷静静，仅有6、7个人。但从企业前方传来消息，企业厂区集聚了200多人，有职工拿着已经起草好的请愿书号召大家签名，强烈要求职工安置完毕后，方可拆除企业，并且抵制管理人，要求市中级人民法院撤换破产管理人，双方在对峙着。经过指挥部前方工作人员的努力说服下，职工开始松动，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地向安置接待处转移。上午10点多200多人基本上来到了职工安置接待处，在争论，询问的噪杂声中，政策宣讲会开始。
五天共召开了八场政策宣讲会，80%的职工参加了宣讲会，局面有了好转。
7月6日，企业办公机构撤离，搬迁至厂外。企业围档封闭。
7月16日，生产车间大楼开始拆除，标志着企业主体建筑拆除开始，随后，企业拆除如火如荼。
（四）
7月23日，接到通知，省危化企业改造领导小组督导组将莅临企业拆除现场，进行现场督导。一传十，十传百，职工们很快获此了消息，有人开始呼吁，向省督导组请愿，要求立即落实职工安置资金。于是职工陆陆续续开始向厂内集结，下午达到近百人，进驻了拆除现场，拆除工作被迫停止。拆除指挥部在现场和自发形成的职工代表进行艰苦的沟通，职工们坚持要面见省督导组，要求承诺资金的到位时间，不见督导组不罢休。
夜幕降临，职工愤懑的情绪在这灼热的天气中更加焦燥不安。他们在既没有见到省督导组，又没有得到市政府领导对职工安置资金到位时间的承诺，于是决定护厂抵制拆除，直到职工安置完毕。他们坚守在由拆除人搭建的临时房中，准备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有五六位平时热心公益事情，为人热心的原企业的中层干部和生产技术经营骨干，在过去任职时，都在职工群众中享有一定的威信，在此之际，他们站了出来，形成了一个维权核心。这些人个性比较稳重，又敢于仗义执言，思想不偏激，既能和工作组进行有效地沟通，又能联系群众，避免矛盾激化，局面失控。
当职工群众护厂的呼声越来越高涨时，这个核心迅速积极进行了筹划。他们进行了分工，联系了原各部门的骨干，落实了护厂人员，并制定了几条规则。要求护厂人员遵纪守法，不得破坏工程设备和企业设施；不得饮酒，酗酒滋事；不得语言粗鲁，与施工人员发生冲突。
夜色越来越深，维权核心做了安排后，有二十多位职工自愿留了下来，进行第一个晚上的护厂，其他职工纷纷离去，现场形势稍稍平静了一些。但是职工群众自发建立的微信群却激情四射，报名参加护厂者络绎不绝。职工自发地以原车间为单位四处寻找联络人，而原来的各车间骨干也在呼唤着自己的工友进行组织安排。同时捐款捐物也在各微信群中踊跃开始，捐钱的大都是几百元，捐物的，有捐水的，有捐食品的等等热闹非凡，从本市向外地幅射，直至远在大洋彼岸欧美国家定居和探亲的职工都有了积极回应。各种声援在微信群中不绝于耳，各种捐赠乐绎不绝，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一个多月的沟通，争论和碰撞，这时达到了高潮，各种意见汇集、筛选，职工群众大体形成了两种意见和两个核心，一是大多数职工比较认可的，以原车间和部门负责人为主的核心。这一群体比较理智，主要意见是以争取职工安置资金到位为目的，加快职工安置步伐，要求职工采用合理合法的形式理智维权；另一个群体稍显激进，他们认为企业破产是我们职工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们所有的历史遗留问题都要解决，如大家下岗多年企业欠发的下岗生活费、各种生活补贴等等，并多次号召职工上访请愿签名，不解决这些问题，就护厂到底。与此同时也形成了不同的利益群体，退休职工，在职职工，还有占地工，各利益群体又有着不同的诉求，这些群体相互交织，相互影响，既有矛盾，又有统一，争论和碰撞在今天值班护厂的第一个晚上达到了一个又一个高潮，许多职工彻夜无眠。
这时的气氛更需要智慧和冷静，不要火上浇油，而是釜底抽薪，引导职工理性理智维权。企业原领导人与核心人物进行了交流，叮嘱他们要理性，理智，不要采取任何过激行为和违法行为，要注意保护职工的身体健康，要准备一些常用药品，尽可能地劝阻年龄大，身体不好的职工不要参加值班护厂。拆除指挥部部分成员撤离时已是晚上九点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又冉冉升起，又是一个如火一般的日子。虽然经历了不眠之夜，厂里的秩序还算有序，值班的职工坚守在临时房中，一片欢声笑语，多年不见，总算有了一叙友情的机会。桌子上摆放着水和茶叶蛋、烧饼、包子、粽子、瓜果等食物，记事板上记录着职工捐赠的款项数额及食物的数量，某某某送来茶叶蛋50个，某某某送来饮用水五件等等。
下午，主管局主管企业破产的干部和管理人再次来到值班护厂的现场，和职工一起进行座谈，就企业破产政策、职工安置方案的细则、办事程序进行深入的解读。职工了解到这些工作人员忙碌到下午2，3点还没吃午饭，就拿起桌上烧饼、鸡蛋、饮用水塞到他们手中，也许他们真的饿了，没有客气，边说边谈。在了解了具体的政策之后，也看到了工作人员在下午2，3点还没有吃饭，感受了工作人员的辛苦，思想上开始有了波动。
情绪是高涨的，气氛是热烈的，人人在这种激情气氛的挟裹下，可以喊一些口号，采取一些行为，但行动要长久地维持仅依靠激情是不可能的。
7月26日，是个周日，濛濛细雨淅淅沥沥从早上开始一直下个不停。凉爽的天气让经历了十几个酷暑的人们有了喘口气的时间。职工护厂已进入第四天，护厂的活跃者很明显有些疲惫。昨天晚上，维权核心的部分人员与原企业领导人在企业的临时办公地点进行了沟通，大家谈到职工的情绪时都感到这时大部分职工都有些迷惘，也流露出了有些焦灼情绪。维权核心成员认为维权目的基本实现，现在可以向大家吹吹风，降降温，做好撤离的准备。由企业原领导人今天先向职工做一些政策解释工作，周一政府领导如能和大家见见面更好，让职工更好地体面撤离。
根据商议的结果，今天企业原领导人冒着濛濛细雨，来到了职工坚守的临时房中，与大家一起座谈。从破产初衷，破产过程，破产政策和程序谈到维权行为、方式和策略，希望职工理智维权，即使企业拆除了维权的渠道还是畅通的，也回答了职工了的一些疑问。虽然也有部分职工不理解，说了一些过激的话，但总体上职工的反映还是善意的。谈一个多小时，气氛还算是融洽。中午时分，职工非要塞给企业原领导人几个江米粽子，还有职工塞给馍夹豆酱，吃着这些食物，企业原领导人说馍夹豆酱，真香，真是小时候的味道。
7月27日，是职工护厂的第五天，距厂光地净目标仅有四天，企业的标志性建筑主要产品生产大楼和办公大楼依然矗立着。职工代表商议的撤离能否实现，是今天的一个重要结点。
天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职工维权护厂核心便通过电话微信进行急切的交流。有人说，昨晚职工微信群争论很是激烈，激进人员不同意撤，他们表示经济补偿和内债清偿不到我们大家个人手中，决不撤回。最后大家达成共识：不要着急，到厂里相机而行，我们可以劝说，能撤的就撤，能带走多少人是多少人，这样表明了我们个人的态度，让护厂尽可能降温。同时告诫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上午10点多，厂区的职工大都兴奋异常，但在陆陆续续地撤离。刚开始厂内集结了近300人，上午9点不到，市区政府领导和主管局领导等来到厂里，市政府领导代表市政府在职工面前做出了承诺，资金会很快到位，希望各位职工从大局出发，配合市政府的工作，维护稳定和谐的社会环境。各位领导的到来为职工的撤离创造了最好的条件。
下午两点半左右，第一批资金即在职职工的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到达管理人的银行账户上。但厂内仍有30来位职工在集聚着，这些大都是在职职工，由于各种原因，尚未公示他们个人信息。他们以没有公示为理由，要求全部公示，不能拉下一个职工。
这些职工年龄大都在四十多岁，能够熟练运用手机软件，他们运用抖音，依次站在生产车间大楼的楼梯上挥手致意，想再次将维权行动掀起高潮。生产车间大楼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已经有近50多年的历史，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年停产以来，没有再进行维修使用，而且周边建筑已拆除完毕，已呈危楼，特别是楼梯摇摇欲坠。看了他们发的抖音，大家很是为他们担心，一些热心人对他们进行了劝说，让他们注意安全。微信群中虽然还有人捐款捐物，但减少了许多，晚上值守也仅八九个在职职工，相比前几天，冷清了许多。
（五）
7月28日，距厂光地净的日子又近了一天。当地公安派出所来了几个警员，将值守的职工请出了临时房，清理了室内物品，同时挂出了宣传标语。拆除指挥部成员也向职工代表通了电话，向职工代表喊话准备实施拆除，希望大家尽快撤离。经过劝说，职工基本已撤离。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占地工又介入了，局面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所谓占地工是一种俗称，实际上是企业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在市郊区建设新厂时，从当地招收的一批农村籍职工。这部分职工由于上班仅两年多，还没有融入到整个企业中,但由于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形成了一个松散性的非正式性团体组织。近二十年来，他们为了自己的权益不断向企业和主管局等部门表达自己的诉求。他们称进厂时虽办理了农转非，成为城里人，进入了企业，但上班仅两年多，就下岗了，没了工作，没有社保保障；但又不是农民，没有土地，享受不到富农政策，成为被社会抛弃的人。这批职工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由于长期生活一个地方，有着很强的凝聚力和组织力，一旦有事，连同亲属邻居会出动成倍的人。这些人的介入，会给企业拆除带来更大的困难。
这部分职工进厂渠道特殊，管理人需要对他们的身份进行认定，因此他们的信息没有能够及时公示。有人就凭空猜想传言说他们不算企业的职工，他们不会拿到一分钱的经济补偿，女职工哭天喊地，男职工愤愤不平，他们占据了残垣断壁的办公大楼。白天以女职工及家属为主，有三、四十人，晚上就有5、6个男职工在厂外值守，他们蜷曲而卧在自己的小汽车内。他们相互鼓励，共同坚守，只有一个诉求，就是要求承认他们这批人的职工身份并且尽快公示，是诉求，也是信念。
这两天，企业拆除指挥部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让职工全部安全地撤离。一方面对职工做最后的劝说，一方面加班加点地进行占地工材料的整理，管理人也不辞辛苦地与各部门进行沟通，争取特事特办，把事情办得更好。占地工仍在坚守着，7月30日他们将企业原领导人困守了6个多小时。
7月31日，是厂光地净期限的最后一天，主要产品生产车间大楼和办公大楼依然高高地耸立着。占地工有三、四十人聚集在厂区围档之外，喧嚣声、撞击铁皮围档声不时传来。突然，铁皮围档门被撞开，有部分职工冲了进去，又一次占据了办公大楼。上午10点多，管理人传来消息，占地工的材料整理基本完毕，准备在职工接待处公示，要求现场工作人员争取把职工吸引到接待处。大家在企业临时办公点，一方面做最后文字校对，一方面通过网络打印公示材料。
下午2点，市有关部门通知，强令职工撤离，准备实施拆除。大型挖掘机、洒水车、消防车在办公楼前已准备就绪，区政法委、公安分局、市、区主管局主要领导已来到现场，三十多位特警、巡防队员及两辆警车已在铁皮围档前就位，随时待命。
警员开始驱离集聚在厂办公大楼前的职工，拆除施工人员开始封闭被职工上午撞开的铁皮围档。一位女职工焦急地找到企业原领导人说：还有四、五个职工困在里边，他们出不来，我们进不去，你们快去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带出来，避免公安带走他们。
在拆除施工现场内。办公大楼前站立着几个公安人员，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工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半躺在一把椅子上，旁边围着四、五个女工。这几个女工就是外面大家提到的困在里面的职工，他们一直在办公楼前并试图闯进警员设立的施工警戒线冲进公办大楼，公安人员试图驱赶他们，发生了肢体接触，这个女工顺势倒了下去，晕了过去，现在120马上就到。
说话间120已到，几个女工连椅子带人搬出了厂区，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将晕倒的女工抬上了救护车，随后救护车鸣笛而去。
铁皮围档立即封闭，挖掘机轰鸣着向办公楼驶去，霎时间已有四十多年历史的办公大楼的一角轰然倒塌，顿时，大片灰尘与洒水车喷出的水流相互混合着在空中翻腾，大有遮天蔽日之气势。
拆除现场之外，以占地工为主的职工群体仍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加上围观吃瓜群众也在起哄，近百人占了大半道街，交通随时有受阻的风险。混乱的现场，构成了一个最大的不安全因素。这时，维权的职工也很焦虑，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这种情况，企业原领导人和他们的核心人物用电话进行了简单的沟通，决定企业原领导人出面，核心人物积极配合将职工引向接待处，让大家看到公示，了解自己的信息，给大家一个撤退的理由。统一思想后，企业原领导人来到职工中间，向大家说出了这一提议，并表示愿意和大家一同前往，加上几个核心人物的附和，职工开始三三俩俩地向接待处移动。
职工不知是害怕企业原领导人金科脱壳，还是关心企业领导人，非要与企业原领导人坐同一部车前往职工安置接待处。在谦让与拉扯过程中，企业原领导人上了他们的车。
职工刚刚离开，汽车也就开出了几百米，拐了个弯，企业原领导人的手机响了，是主管局副局长打进来的，他焦急地说：怎么回事？听人说你被职工劫持了，他们这是违法行为，派出所长就在旁边，不行的话，就让警车跟上去，将车截停。
企业原领导人笑了笑说：没事，放心吧，我和职工一起去安置接待处看职工公示信息，我相信职工不会伤害我的。
（六）
来到职工安置接待处，职工纷纷在公示栏前寻找自己的名子，与他人交流自己的信息。一会职工渐渐围了上来，向企业原领导人咨询各种问题。趁此机会企业原领导人将职工召集起来，大家坐在一起，就破产目的，政策，职工安置办法和程序慢慢告知大家。
职工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气氛也是和谐的。政策宣讲进行得比较顺利。突然，陪同就医的职工从医院打来电话，说晕倒的女工送到医院后没人管，没人交费用，医院也不肯进行检查。大家又激动起来，非要到厂里找拆除指挥部，和政府领导对话，要求解决晕倒职工的就医问题。形势再次复杂化。
来到厂区，大街上平静了很多，只有一部分巡防队员和公安分局的领导或在车内，或在铁皮围档前在坚守着，厂区内主体产品生产大楼和办公大楼已经是残垣断壁，废墟上多台挖掘机仍在奋力地轰鸣着。
由于打不通拆除指挥部的电话，职工情绪更加激动。坚称见不到领导就要连夜上访，还有人准备再次进厂阻止拆除。正处在胶着状态之时，患者家属来到现场，而且比较理智，企业原领导人抓住时机和患者家属进行了简单的沟通，强调钱是小事，最后总能解决，身体检查是大事，家属可以先垫付，以后可以通过多种途径找拆除指挥部解决。当此之时拆除指挥部的领导也都打来电话，要求家属先行垫付，明天共同协商解决。企业原领导人又将家属拉到一旁，晓这以理，动之以情说：既然拆除指挥部答复了，目前最好的办法便是自己先行垫付，明天再谈，现在让大家都回去吧。天色以晚，大家在这里都呆一天了，还有的已经呆了好几天了，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为了自己的事把大家都耗在这里，总是不妥的。家属听此言，也很无奈，只好同意大家先回家。
职工看到家属同意了，纷纷准备或推车，或开车起程，有的人已经骑上了车。突然一声嚎哭，惊天动地，只见一个女工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哭声中透着不甘、透着酸楚，透着无奈。哭声立马引起了人们的关注，霎时间围上来了十几个人。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呵，企业原领导人赶紧劝说其他人，让大家先走，不要停留，留下几个人照看她便是。停了一会，她情绪稍稍平复了，同路的几个人将她扶上车，最后一批职工平安撤离。
8月1日一大早，当一轮朝阳冉冉升起之时，这个几乎与共和国同龄的化工企业，厂光地净，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