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迷开悟侃烦恼（一九六）

作秀终将露马脚

梁启超说，袁世凯是个“东方式之怪魔的人物”。他不仅是晚清政坛的变色龙，还是位饭局表演的高手呢！

午餐掀波澜

大凡作秀者，皆是利令智昏之人，总认为自己最有心机，别人是一群傻子，而最终被嘲弄的却是始作俑者。

袁世凯就任大总统后，有一次内阁成员在袁府协商事宜，时近中午，袁氏留下他们一起共进午餐。

餐桌主食为小米稀饭，馍头；菜肴为红烧鲫鱼。作为主人袁大总统，只是比客人在稀饭里多撒一点粉状物，用汤匙搅匀而食。

饭菜如此简单随便，相当于那时一个中产阶层的伙食标准。在座的党政要员眼里，一国首脑提倡节俭反奢，自己带头做出好样子，确实难能可贵。

不明就里的实业家、水利专家李组绅提出，应该效法袁大总统这种俭朴做法，在全国上下倡导清廉之风。

袁世凯投机取巧，信誓旦旦表示，要效法黄帝和大禹，为黎民百姓带个节俭的好头。

这件“午餐见闻”不知怎么传到了新闻媒体那里。1914年，有位知名报人专访袁世凯后，特地体验了一把总统家餐，果真如此。随着报纸沸沸扬扬的炒作，大总统的节俭形象深入人心。

弄虚作假即使換上“作秀”的马甲，仍瞒不过明白人的眼晴。

不久，天津洋务局督办颜韵伯针对李组绅的心血来潮，猛泼了一瓢冷水：袁氏吃喝“简单有的，随便未必；全国官员绝对不能效法。

颜韵伯用无情的解剖刀剥掉了袁世凯的画皮，一针见血道明，这是惯常作秀的袁大头做给别人看的。

饭局演戏

袁世凯的起居饮食一年四季遵循刻板规矩。据其女儿袁静雪在《我的父亲袁世凯》一书透露，在担任总统期间，袁世凯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洗漱，6点半吃早饭。总是在中南海的居仁堂楼上吃一大海碗的鸡丝汤面作为早餐。汤面完全是河南风味的，偶尔吃一回油条，但是汤面是定不可少的。

据史料介绍，这种鸡丝汤面正宗名称叫“潢川鸡丝面”，条细如丝，色洁如银，中空如管。下锅就熟，且绝对不粘连。始创于唐朝，在宋代得以改良，作为贡面而入御膳。

饭后，袁世凯便拄着包裹铁头的藤杖“嘭嘭”地下楼去，最后发出响亮的“哦”表示他来了，这才完成他下楼的“仪式”。下楼后便在办公室处理公务。

中午11点半吃午饭。袁世凯对于饭菜品种经久不变，而且摆的位置也不变。例如，清蒸鸭子一定摆在桌子中间，韭黄肉丝必定摆在东边，红烧肉则摆在西边。

入冬以后，袁世凯每餐必有他爱吃的清蒸鸭子。这道菜看上去普普通通，与老百姓吃的鸭子没啥两样。内中的秘制方法大概只有袁府厨师知晓。

这种清蒸鸭子，要选上好品种的填鸭，由专人精心饲养。民间填鸭饲喂的一般是高粱、小米等杂粮，而袁府家厨喂鸭的饲料是补阳益精的鹿茸。鹿茸切成薄片捣成细屑，用新收高粱调和，按规定次数准时填喂。

这种饲养出来的鸭子肉质细嫩，滋味鲜美，且大补肾元。袁世凯最喜吃鸭肫、鸭肝和鸭皮。吃鸭皮时，用象牙筷子把鸭皮一掀，转上一二下，就扯下一大块塞到嘴里。

一般下午7点吃晚饭。平时的晚饭按部就班，而星期天时晚餐就丰盛多了。黄河鲤鱼必不可少，而且要用鹿茸粉撒在上面。此外，北京烤鸭不能少，偶尔换成烤全羊。周末一般是烤肉为主，这是袁氏全家人聚会的时候。

扯掉吃货遮羞布

作秀像块遮羞布，将人性丑陋的一面掩盖得严严实实，一旦扯掉，肮脏的东西便暴露无遗。

袁府餐桌上的鱼，来历不凡。与黄河鲤鱼齐名的开封赤尾鲤鱼，以及淇河所产大鲫鱼，乃河南名产，长尺许，腹横几寸，肥鲜嫩滑，价格不菲。

为了鲫鱼保鲜，将活蹦乱跳的鱼儿放养于大木桶的泉水里，再用火车从河南运至北京。大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派头。

运输黄河鲤鱼，路途遙远，当时又无保鲜设备，怎么办？

为满足一国之尊的口福，不惜一切代价。运鲤绝法是：用箱盛满未凝的猪油，将活鱼放在油中，鱼窒息了，猪油也凝结了，和外间空气隔绝。到达袁府，鲤鱼仍如刚出水一般无二。

袁世凯娶有一妻九妾，雨露均沾，说易行难。听说人参、鹿茸有助房事，他不像常人水煎后再䏜食，而是一把一把地将人参、鹿茸放在嘴里嚼着吃，冬天居然流鼻血。

至于撒入小米粥粉末状的东西，就是关东野生老山参和上等鹿茸研成的细末。

大学者章士钊曾目睹袁氏把鹿茸粉当零食的一幕。袁大头最后得病就是出自肾亏，鹿茸吃得过多所致。著名收藏家张伯驹《读洪宪纪事诗》有证：“夜夜羊车幸八宫，争承欢宠亦劳躬。事烦纵是食非少，滋补还须赖鹿茸。”

值得一提的是，袁府小米皆出产于西北的上等新品，且经过专人一粒一粒挑选出入锅熬煮的。所吃鸡丝汤面，必是河南潢川出产的光州贡面。

袁氏饭桌上的佐餐酱油，并非寻常调料，是家厨专程从奉天（今沈阳）酱油酿制厂进货。该厂由张作霖于1919年8月与日本人合资，酱油质量属国内上乘。

作秀即作死

作秀，不过是一种遮眼术，隐瞒不会持久的。

袁世凯饭桌作秀，说穿了，为了政坛作秀。

1915年的一天，袁世凯意外来到御膳房，嘱咐厨师将黄河鲤鱼刮下的鱼鳞，挑些大而完整的晾干送到他的住处。厨师不敢多问，遵嘱办理了。

几天后，侍人在清洗袁氏浴池时，发现片片鱼鳞。侍人没啥文化，将这个蹊跷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民间就有袁大总统是真龙化身的传闻，还煞有介事地说是必做天的吉祥预兆。

这一年农历八月二十日，是袁世凯56岁生日。为给袁氏庆寿，五姨太精心准备了一桌“龙筵”，除了水陆八珍之外，最吸引眼球的是，每道菜的上面都有面塑的一条五爪小金龙。

袁世凯大喜，自认为真龙天子转世，于是决定于当年12月正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中华帝国”，建元洪宪，史称“洪宪帝制”。

由于“洪宪”与“红显”同音，因此，袁世凯在饮食中多以红色为主，如红烧鱼、红烧肉和红壳龙虾等，每次上餐前，侍者先要端上四盘用鲜红火腿丝拚成的“洪宪万岁”四个字的冷盘，以图吉祥之意。

袁世凯始于作秀，终于作秀。

这年冬天，做了80多天皇帝梦的袁世凯，忽然起陪同慈禧太后品尝过一种“开水白菜”，那叫一个好吃啊！

那是四川名厨黄敬临在清宫御膳房创制的一道佳肴。以胶州大白菜心制作，配以鸡、鸭、排骨熬煮，并用鸡肉蓉、猪肉蓉澄澈的高汤调味，最后浇汤时在汤里淋一些鸡油。成菜后，清鲜淡雅，香味浓醇。

袁世凯每想到它馋涎欲滴，于是命内务部总长朱启钤火速派人前往胶州，急调胶州大白菜制作“开水白菜”，一饱口福。

大概袁世凯命里注定不该吃这胶州大白菜，就在胶州人好不容易凑齐了官府强行派下的征收数量，正待赶车运送之际，突遇当地历史上百年不遇的严寒天气，负责押运这批白菜的官员们望天兴叹，欲哭无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已经装车待运的大白菜在严寒的蹂躏下，全部都冻得如同顽石一样坚硬，变成一堆无法食用只能喂猪的饲料。

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严寒，使袁世凯到死也未能如偿地吃上一口梦寐以求的胶州大白菜。转过年来的六月，胶州大白菜还没下种的时候，袁世凯就一命呜呼，享年57岁。

爱作秀者，无一不是先自欺，再欺人。自欺就如一叶蔽目，不见泰山；欺人恰似两耳塞豆，不闻雷霆。到头来，怎一个“悔”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