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新能源和艾格，比亚迪就是下一个众泰？
“如果没有做新能源，没有引进艾格的设计，比亚迪现在就是第二个众泰。”说这句话的不是同一个人，而是比亚迪汽车一位离职的管理人士程峰（化名）和某比亚迪经销商人士孙凯（化名），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以不同的立场向《新车新技术》编辑所说。两人不约而同地道出如此高度一致的观点，不禁让人感到十分诧异。从产品阵容来看，当下的比亚迪王朝家族和e系列两大产品线全面覆盖了各大细分市场，产品力也有着明显进步。同时，比亚迪今年上半年财报数据也是一片大好：期内营业收入605.03亿元，同比减少2.7%；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16.62亿元，同比劲增14.29%。在国内车企受疫情冲击净利润普遍大跌的情况下，比亚迪却实现了强劲的逆势增长。为何程峰、孙凯两位比亚迪体系内人士却持悲观态度呢？上述两位人士指出，比亚迪汽车的销量在过去10年里，看似在40-50万辆之间波动，但实际上，10年前比亚迪主要靠燃油车就实现了最高52万辆的销量。但2014年之后，随着新能源“政策市”的到来，比亚迪新能源车销量节节攀升，但汽车销售总量却没有提高，这反映出比亚迪燃油车业务持续性的大幅下滑。如今随着市场下滑，自主品牌市占率与集中度提高，造车新势力和国产特斯拉入局，比亚迪遭受着燃油车和新能源双线失守的困局。尤其是新能源汽车业务，上半年累计销量为57449辆，同比跌幅达到了59%。为何“中国新能源汽车领导者”比亚迪，在新能源汽车市场真正意义上蓬勃发展的今天，销量却出现了大幅下滑？《新车新技术》编辑多方采访调查发现，比亚迪产品战略出现了严重失误，更深的原因指向其代工企业的基因和内部管理。燃油、新能源双线失守十年前，比亚迪的主力车型是山寨丰田花冠而来的F3。十年后的今天，比亚迪已成为自主品牌中产品线最完善的品牌之一，旗下王朝家族、e系列全面覆盖小型车到中大型车市场。同时，比亚迪也形成了完备的自主研发能力，供应链自给率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可以说，相比F3时代，目前比亚迪的技术实力和产品力都已取得质的飞跃。但销量数据却显示，比亚迪燃油车销量不到2010年的二分之一。比亚迪的销量为何无法与显著提升的产品力和技术实力匹配？孙凯表示：“过去几年，比亚迪燃油车没做不起来，对新能源车太过依赖。”新能源车是比亚迪的标签，也是其汽车业务的重要组成部分，若将其燃油车和新能源拆分来看，我们可以明显看到一个趋势：新能源车一直在填补燃油车持续下滑的坑。从2013年起，比亚迪燃油车便开始连年下跌，2019年销量仅存23.1万辆，相比2010年顶峰的52万辆，如今的状况比腰斩还要惨烈。而新能源是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开始造车时就立下的梦想，早在2003年比亚迪踏上造车之路时，王传福就声称比亚迪造车是要造纯电动车，他曾多次公开表示：“比亚迪生产燃油车是为了给新能源车业务积累经验。”在我国尚未明确推动新能源产业时，比亚迪就开始试水新能源车。2006年，比亚迪研制出第一款电动车F3e；2008年，推出第一代插混车型F3DM；2011年又推出首款量产纯电动车E6。2014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的指导意见》，正式明确推动新能源车发展。比亚迪终于迎来利好，一头扎进新能源市场。多年对三电技术的研究，让比亚迪建立起其他车企难以企及的技术和产品先发优势。2015-2018年，比亚迪连续4年雄踞全球新能源车销量冠军。不过，在2019年后，比亚迪突然偃旗息鼓，新能源车销量下滑至22万辆，冠军宝座也被特斯拉夺走。今年上半年，比亚迪新能源车下滑速度进一步加快，销量仅57449辆，跌幅高达59.19%，是市场大盘（-22.5%）的2.63倍。值得一提的是，比亚迪官方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燃油车销量达97951辆，同比劲增18.85%。然而，孙凯表示这其实是一大假象：“燃油车实际销售量也在下跌，数据增长全是靠大幅优惠和压库换来的，像我们店的燃油车库存有5个月之多，远远超出1.5-2.5的健康值，三四线城市那些主卖燃油车的经销商恐怕更高。”比亚迪的业务由汽车、手机代工和光伏三大板块组成，新能源车、燃油车的双线失守，拖垮了比亚迪汽车业务的营收能力。2019年，比亚迪汽车业务营收下滑16.76%，今年上半年继续下滑5.62%。比亚迪未在历年财报披露汽车业务的利润状况，《新车新技术》编辑认为，比亚迪双线下滑的销量恐怕难以消化不断扩充的产品线所带来的成本压力，汽车板块很大可能正处在亏损状态。“领导者”的技术缺憾车企陷入销量困局，产品往往是首要原因，这里说的产品不仅仅指车型的竞争力如何，还涉及到整个产品战略，比亚迪危机浮现正是由于在新能源业务上的冒进。程峰向《新车新技术》透露：“2014年之后，比亚迪就把重心放在新能源车上，燃油车无论是研发还是营销，都不再是第一位。”然而，即便有顶层政策的推动，新能源车市场高速发展多年，其规模至今不过120万辆，整个汽车市场规模却在2000万以上，比亚迪ALLIN新能源无异于“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更值得担忧的是，目前，比亚迪并没有在新能源方面建立起足够的技术优势，而且出现了一定的产品定位错误。一直以来，比亚迪新能源产品都将性能作为卖点，秦ProDM5.9秒破百，唐DM更快，仅需4.3秒。但性能并不是大部分消费者的需求，大家更关注的其实是日常用车的经济性，这也是混动、插电混动动力系统诞生的目的。优异经济性的核心是能量管理策略和高效的发动机。在能量管理策略方面，比亚迪DM3.0系统的能量管理效率远远不及丰田THS系统和本田i-MMD系统。同时，由于忽视燃油车板块，比亚迪在发动机技术方面也逐渐被一线自主品牌甩开。随着丰田、本田相继在国内推出高效插混系统，比亚迪的两大弱势被进一步放大。笔者此前试驾雷凌双擎E+和秦ProDM就发现，雷凌双擎E+亏电油耗在4-5L/百公里左右，而秦ProDM为6-7L/百公里，查询小熊油耗的车主真实数据也可以得到相近的结果。更加严重的是，比亚迪唐DM馈电时市区油耗高达15L/百公里。而在纯电动车方面，比亚迪在核心的三电技术上也与国际领先水平有一定差距。就拿消费者最关心的电池和续航来说，此前，比亚迪最初大力推崇磷酸铁锂电池，但行业趋势和政策却朝着三元锂电池的方向发展，比亚迪在电池方面的先发优势拱手让给了宁德时代。目前，比亚迪纯电动车的续航水平在500公里（NEDC）左右，而广汽新能源、小鹏、蔚来已经将NEDC续航提升至600公里，特斯拉在今年推出的新款ModelSEPA工况续航已经突破600公里，在NEDC工况下有望突破800公里。进入到2020年，比亚迪大力推动刀片电池，该电池根本上依然是磷酸铁锂电池，其采用的CTP工艺只是改变了电芯封装形式。而宁德时代也已经掌握CTP工艺，比亚迪在这方面也并非领先。电控方面，比亚迪是国内唯一一家能够自主研发制造IGBT芯片的车企，但横向对比来看，其IGBT4.0芯片仅达到国际第五代芯片的水平，国内的斯达半导已量产第六代IGBT芯片，日本三菱电机已开始大规模应用7.5代IGBT芯片。比亚迪自称“新能源汽车领导者”，但就当下的技术和产品来看，比亚迪显然已经丢掉了领导者的地位。“比亚迪现在的竞争力只剩下颜值了。”程峰表示。此外，质量问题也是比亚迪挥之不去的阴影，程峰透露：“F3和DM2.0时代（第一代王朝家族）使用的双离合变速箱是逆向产品，可靠性十分糟糕，更换率高达20-30%，有的消费者甚至换三四次变速箱都修不好。”在销售终端工作的孙凯也证实了程峰的说法：“比亚迪本想通过逆向走捷径，但并没有走好。第一代秦5万公里变速箱就会出问题，十万公里大概率要更换变速箱，当时买这款车的人大多都是来跑滴滴的，很快就跑到十万公里。至于第二代王朝家族的车，我个人没有详尽对比过，个人感觉质量还是比一线自主品牌要差一些。”早在2011年，比亚迪就引质量问题被央视《每周质量报告》点名，第一代王朝家族没有明显改善的品控再次损伤了比亚迪的口碑和品牌力，未能形成良好的品牌忠诚度，质量和口碑已经成为比亚迪的历史包袱。“我们遇到很多客户，男的想买比亚迪，但全家人都反对。”孙凯表示。丧失技术优势的比亚迪已经难以吸引到消费者。尤其从2019年7月后，补贴大幅退坡，新能源市场由政策导向转向市场导向，整个市场形势也由涨转跌。同时，越来越多的车企，尤其是合资品牌纷纷加码新能源市场。蛋糕越来越小，玩家越来越多，比亚迪的销量难免受到蚕食。孙凯表示：“2014、2015年，你买新能源只有比亚迪可选，但后来不一样了，很多来店顾客会拿荣威对比，后来又多了大众、丰田。现在很多买唐/汉这两款旗舰车的人还会拿蔚来、小鹏、特斯拉对比，比亚迪的品牌力就远远比不过这些品牌。”大力发展的新能源丧失领先优势，被忽视的燃油车就更难有竞争力了。目前轿车销量主力——全新秦燃油依然采用F3的动力总成，自然也像F3一样有着动力弱、油耗高的缺点。定位于中型SUV的唐燃油同样如此，2.0T发动机最大功率仅192马力，动力性能比同样采用2.0T发动机的长安CS95（233马力）、传祺GS8（252马力）等竞品低了一大截。动力弱不说，油耗还不比对手低，小熊油耗车主数据显示，唐燃油的油耗与竞品旗鼓相当。其实，比亚迪当下的局面与HTC非常相似，HTC从代工厂转型手机厂商后，迅速成为一线品牌，但随着小米、华为、OV等品牌入场，没有核心技术和产品亮点的HTC迅速被淘汰。《新车新技术》采访的另一位比亚迪高级管理人士李晖（化名）认为：“王传福是个出色的战略家，他对政策和趋势的把握非常准确。比亚迪第一波借助移动设备快速发展，依靠电池和代工发家；第二波借助中国车市红利，顺利在汽车行业立足；第三波，抓住新能源政策，成为新能源车企领军品牌。这三个阶段，无一不是抓住了市场或政策的风口，但每当市场竞争加剧，比亚迪往往难以保持领先优势。”而《新车新技术》编辑对此并不认同，比亚迪只是看似抓住了风口，但不能借助机遇，保持甚至扩大优势，只能说撞上了风口、昙花一现罢了。（未完待续）